“反正現在的張飛造型也不一定就是張飛真正的樣子,我覺得張三爺應該不太在意。”
“不過不是說中國的神明大多數都是生人死後成為的麼,周倉這種是怎麼回事啊?”有人提出了問題。
“我是明朝人。”周倉說道,似乎想起了很久遠的記憶,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那時候是個孤兒。”
“然後被關帝廟收養了,說是養着我做乩童,”他輕聲說,“就是你會在廟會上看到的那種,化上妝扮演神明的那種人。”
“好像很厲害的樣子。”盧菀說。
“乩童唉。”
“是不是東南那邊,塗着臉譜請神上身的那種?”有的觀衆問道。
“就是那種,據說還得會跳各種舞,耍牙什麼的。”
“感覺好像真的挺厲害的。”
“厲害的人有,但是不是我。”周倉看了看屏幕,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我負責的,就是給關公牽馬拿刀的人,他們按照三國演義上的說法,說這個人的名字叫周倉,我就是跳周倉的乩童。”
“既然是拿刀人,總得有幾分能力吧,所以他們就覺得周倉能打鬼,能驅邪。”他輕聲說,“但是我知道不能。”
“因為我做了這麼多請神,從來沒有感受到過他的存在,而其他的乩童,比方說隔壁村跳鐘馗的,早就能上身打鬼的了。”他笑了一聲,“我那時候覺得我太差勁了。”
“雖然每天都在努力的練習,”他靜靜地說,“但是好像真的沒有任何長進,我一直都感受不到神明的存在,但是我又不敢說,因為全村隻有我一個乩童,也沒有旁人願意進我們這個閉塞的小山村,如果村民們知道我很不行的話,大概會很害怕的吧。”
“結果怕什麼來什麼,後來村子裡的确進了不幹淨的東西,”他說,“來的很快,根本不容我解釋廟裡就擠進了不少孩子,我聽說洪水将村口的路沖斷了,去隔壁村子喊人也行不通了。”
“我就尋思這裡高低是關帝廟,我也學過不少東西,怎麼也撐過這一晚了。”他說,笑了笑,顯得懂事卻苦澀,“然後入了夜,那東西就撞門,撞的砰砰作響,窗戶都在發抖,房梁上的灰像雪片似的往下落,将關帝兩邊随侍的神像都吓得背轉了過去,我心裡害怕的緊,隻能讓他們都别出聲,那東西一時半會進不了,讓我想想辦法。”
“所以你怎麼辦了?”有人問道。
“艹,感覺好吓人,跟恐怖片裡的場景似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恐怖片就是想還原這種場景。”
“要是我的話,估計已經和紙尿褲相談甚歡了。”
“前面的,紙尿褲分我一個。”
“所以最後是怎麼解決的啊?”
“然後我就爬到了供桌上,将二爺的刀下了,拿在了手裡。”周倉回憶道,“廟裡也沒有别的可用的東西,我不論怎麼的,都得撐過這一晚去。”
“撐得過得撐,撐不過也得撐,隻有我了,我不能害怕。”他說道,“我就反複對自己這麼說,握着刀,等着。”
“這東西高低有幾分威儀,那家夥不動了,”周倉講着,彈幕一時安靜了下來,認真地聽着這個故事,
“然後呢?”
“就這麼安靜了半夜,我一直攥着刀,半分都不敢放松,感覺眼睛都發幹了,結果快要天亮之前,黎明最黑的時候,不知道它得了什麼力量,又開始沖撞了起來,不多時,門窗就破了,”周倉說,“我尋思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沖出去,否則它沖進來,聞到了活人味,那可得了。”
“然後我就沖出去了。”他比劃了一下,繪聲繪色地說,像是一位老兵想起了此生最光榮的時刻,“手裡提着那把刀,那把刀可長了,得有我一個高。”
“我就一揮,也不知道砍沒砍中,甚至不知道砍了哪裡。”周倉用力一劈手,“就這樣,然後我突然發現刀刃上溢出了金光。”
“那個東西就直接被打散了。”他笑着說。
“好厲害啊。”盧菀說,少女擡起手來溫溫軟軟地拍了幾下,“然後呢,然後你就成神了麼?”
“的确好厲害。”有人說,“如果我像他這麼大,估計隻有尿褲子的份,根本不敢出去。”
“感覺這份膽氣,好像成神也很正常。”
“所以你就是這麼成神的麼?”
“差不多吧。”少年驕傲地挺起了胸膛,臉上現出了不好意思的薄紅,“不過那時候我也很吃驚啊。”
“我從來就沒有成功請神上身過,今天怎麼就突然這麼厲害了。”周倉笑着說,然後他放平了眼睛,似乎穿過黑下來的玻璃,看着什麼,“然後我就看到了二爺。”
“方才那一下,請到了二爺,二爺的一刀,對面是什麼千年的厲鬼也扛不住啊,”他低聲說,然而卻難以掩飾興奮,“我就跪在地上說自己學藝不精,沒法跳周倉,隻能擅拿了關公刀,驚動了二爺。”
“然後二爺看了我一會。”周倉笑着說,“我以為他生氣了,但是好像又不像,但是你知道二爺的臉一直都挺紅的,也猜不出來他到底生沒生氣。”
“他就問了個問題,”周倉捂着嘴笑了起來,“誰是周倉啊?”
“唉?”盧菀也笑了起來,“哈哈哈哈這也太。”
觀衆們明顯也笑了出來,“我需要電子木魚了,快點來一個。”
“關二爺表示,這場面我沒見過。”
“關二爺:誰是周倉?”
“然後我就很傷心,居然周倉根本就沒存在過,”周倉笑了笑,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雙手,“我突然聽到二爺問。”
“所以你們遇到事情,會請這個周倉麼?”他輕聲說,“然後二爺伸出手把我拉了起來。”
“他說那他一定錯過很多事了。”
周倉笑了笑,“然後我就說,我們自己也能解決的,我也會一點道法,總不至于幹等着神降。”
“他問我一生做這件事不後悔麼?我說村子裡收留了我,當然得赴湯蹈火了,”少年的眼睛亮晶晶地倒映着明亮的燈光,“他說好,沒錯,的确有這麼回事,周倉是我的得力部将。”
“二爺大氣。”彈幕忍不住感歎道。
“周倉是我的得力部将,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話好想哭。”
“我鼻子也酸了。”
“于是我就是周倉了,以後有人需要叫這個名字的神明幫忙,我就會去。”他笑了笑,“不過其實我根本沒有參與過什麼風雲激蕩的大事,我一生都是個小村莊裡的乩童廟祝而已。”
“不過漢亭侯親口說你是他的得力部下呢,那肯定是這樣的吧。”盧菀認真地說,“畢竟漢亭侯言出必行一字千金呢。”
周倉腼腆地笑了笑,仿佛依舊是那個山村裡的少年,突然間他擡起了頭,“什麼,我檢票了!”他跳了起來,“拜拜!”他拎起了行李,融進了浩浩蕩蕩的人群之中。
“旗開得勝,武德昌盛啊!”盧菀揮了揮手。
“肯定的。”少年回過頭,揮了揮手,“我畢竟可是二爺的得力部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