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他輕聲說着。
“一般來說,死者會在死後第七天回來,最後看一眼親人,”盧菀輕聲說,“那個上師大概就會在這個時間點截胡。”
“所以他們都還沒有和自己從前的父母好好告别。”少女說,“所以自然也沒有做好再一次來到人間的準備。”
她靜靜地把手機遞給了離她最近的男孩,“給你媽媽打電話吧。”
“終于可以報平安了。”
這個淩晨也許會有很多喪子的母親夢到孩子打來的電話。
雖然鬼來電是恐怖片最經典的題材。
可誰知道人們恐懼的鬼,是不是有人最心心念念想見的人。
“媽媽,我一切都好,就是晚上不用準備我的飯了。”
“你們是我千挑萬選決定的父母,能和你們度過一生真的很開心。”
每個打完電話的男孩子都靜靜地從門口走了出去,乖巧地排成了一隊,像極了幼兒園春遊的隊伍,似乎在期待着什麼有趣的新奇的旅程,而瑟瑟發抖的狗群面前,穿着官服的陰差走了過來,他們牽起了男孩的手,就像是春遊的向導一樣。
是以少者不死,老者不哭。
盧菀擡起手,對着離開的孩子們揮了揮,就像每個家長目送自己的孩子第一次參加春遊一樣。
人生于天地間,好似遠遊之客,那麼來生也算是一場新鮮的春遊吧。
希望你們能看到鮮豔的蝴蝶和鮮花,遇到有趣而熱情的人。
“女嬰們的靈魂會在幾天後的花朝節由花神們超度,他們說會辦一場盛會的,”盧菀輕聲說,“到時候可以去看看。”
“真是一場慘劇啊。”她感歎道,“可惜他可能真的完全不會為此感到愧疚。”
“那些來拜請的人也不會。”有觀衆忍不住憤世嫉俗地說。
盧菀沒有說什麼,她從狗群的前面走了過去,而被驚吓的狗無不低伏在地,瑟瑟發抖,她靜靜地看了它們一眼。
“up不處理了它們麼?”
“感覺要不是它們看着,光那個陣也束縛不了這麼多靈魂。”
“我們不會殺人的。”盧菀輕聲說,“也不會殺狗。”
“福禍無門,惟人自招。”她說道,“這些事隻是會一點點地削弱他們天然的保護和幸運,直到惡貫滿盈為止。”
“所以說惡人自有惡人磨。”她輕聲說,“大概如此。”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少女安靜地行走在沉睡的城市中間,“不過很感謝大家想要幫忙的事。”她露出了一個笑容,“但是這種事情好像我們一般還是搞得定的。”
“不過你們還會受傷麼?”有人問道。
“神器還是能傷到的吧。”有人讨論道。
“他們不是有一半是人麼?”有人說,“所以還是會受傷的吧。”
“隻是不會被殺死而已。”盧菀輕聲說,她擡起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感到了心髒的跳動,她靜默地垂下了眼睛,“因為不會疼痛,不知冷暖的話,就不會再理解人類了。”
“據說在周朝之前的神明都是這樣的,五毒不侵,百病不沾,也不會有煩惱和痛苦。”她慢慢地說,“所以他們遠居高天逍遙快活,再也不過問人間的事了。”
“我們都是新一代的了。”盧菀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周朝以前的那種類型的神明。”
“感覺好像老一代更強一些唉。”有觀衆感慨道,“畢竟用蓮藕什麼的就可以複活,呼風喚雨也輕而易舉,感覺up他們的确不太容易,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強。”
“他們雖然強,但是也沒有心了啊。”有人說,“所以人間疾苦大概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麼實感吧。”
“為了對人間疾苦保持感覺,所以即使成為神明也要保留病痛和傷口麼?”有人問道,“這樣未免犧牲太大了吧。”
“不過不也可以選擇回到塵世開啟新的人生麼?”
“留下的人肯定就是願意的。”
永遠有一半還是人類,永遠有鮮血和眼淚可以流。
因此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此為即行走于這塊無神論土地上三千年的神明所選擇的道路,盧菀想,她将一隻手從口袋裡拿了出來,很快感受到了徹骨的涼意,甚至冷得有點發痛,但是她沒有收回手。
這也應該是她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