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8年，新區東橋，耗時60年，建成号稱全球最宏偉的高塔橋。

從此，孤零零的體驗園，借助新區，東西貫通。

去東市三分鐘，露天滑梯很便捷。

去西市遊山玩水，各類代步高科技。

唯獨新村，屬于五十年前的模樣。連它彌漫起來的冷霧，都有舊時燈光的黃暈，夜色裡的路燈不過是一絲安慰，能給行人壯壯膽。

新村坐落，距離體驗園不過十八米，卻不屬于體驗園的一份子。

冷色天空，星光依稀。

氣溫下降，呵氣成霜。

沒到冰凍三尺，卻手腳僵硬。

心裡真懷念暖陽下的溫度，陽光熱烈，晴朗世界，有你相伴。

“茂河把包子帶上”，剛要下樓，茂媽媽就從門裡追出來，手上拿着一個精緻的食盒，是剛從蒸屜裡蒸熱的包子，騰騰地冒着熱氣。

“臭小子，晚自習也要吃飽了，你要多吃點，看看你瘦成龍王了。包子十個，十種餡料，有你愛吃的豆沙包、茄子辣椒包、粉絲什錦包、胡椒香菇包……”

說着就将飯盒背包挂在茂河背後的書包上，光速扶正。因為近期家族事業項目有了新的拓展，又要招聘新的員工，又要照顧青春期的兒子，有點積勞成疾，身體發虛，所以茂媽媽瞬間氣喘籲籲，還冒虛汗，腿腳發軟，她趕緊扶住門框。

塞完包子，媽媽本想捏捏茂河的胳膊，又體虛無力，隻好小聲道，“去吧，大冬天的穿厚點，男孩子也要防凍保暖，何況夜深了會更冷……”

“又進九了？對吧，媽媽。冬至嘛！羊肉餃子都吃了……知道啦，佘太君！”茂河低聲，替媽媽唠叨車轱辘話。

擔心媽媽生氣，走下一層樓梯，又回頭，“媽，晚自習要遲到了。”

跑出門洞，霧氣冷湧。

頭頂是深冬裡飄蕩着的冷寥寥的霧光。

雖有路燈，光線也不夠照穿整條冗長的暗巷。暗巷兩邊堆放着的大木頭，枯樹枝葉，垃圾桶，都像是在霧氣裡浮出的妖魔鬼怪，暗藏魔爪。

即使能夠模糊看出一圈淺淺的灰色輪廓來，也很像是披着羊皮的狼群，在伺機而動。

茂河跑遠了，遠得媽媽的唠叨也聽不到了。隻來得及隐約聽到半句“放學後和她一起……”，冬天的寒氣能切斷莫名的情緒。

茂河捏捏書包帶子，站得筆直，整理出一個小紳士的姿勢。看到自己哈出的白氣，這才知道要想不縮脖子，真的太難了！

剛走兩步，看見猛然沖出家門的歐陽燕，險些撞上。茂河後退半步，剛想問:你有沒有事？就聽到門裡傳出來的男人的怪嗓門：

“趕趕趕，你趕着去存錢啊你，你怎麼不去掙！碎鈔機！”

歐陽燕擡起頭，對上茂河關切的神情，這才将稍稍有些尴尬的臉扭到一邊。

歐陽燕沉默的臉在冬天的冷霧光線裡看不出表情。

在茂河的記憶裡，這一個對視，像一個當下。快得，令他無法捕捉到她的喜怒哀樂。

“你養父又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