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燕關上門。

轉身的時候，聞到自己頭發上一股濃濃的油煙味道。

胃裡一陣不舒服！

富貴命？

金貴病？

在這老舊小區，能有清香閣？

哈！

若有，茂河的姐姐也不會搬走了。

忍住一陣哆嗦的酸水，身體抖動幾下，也算是給身體排排酸。

剛要轉身走進衛生間，就聽到房間裡傳來冷冰冰的聲音。

“這麼晚回來？你又去打工？做鐘點工？拿來，把工資上交。”

歐陽燕沒有答腔，心想慕亞平有千裡眼順風耳？

知道我手裡拿了工資。

真懷疑她是申公豹穿越到凡間！

媽？

您是申公豹？

我是姜子牙！

申公豹能擋住？

我知道你的賬戶裡有多少錢，也知道你在青年餐廳訂飯了，請客了，哪些個說你壞話的壞同學被打臉了……

走進廁所把剛剛湧上來的酸水吐進馬桶。

出來的時候看到廚房裡擺滿了食物。

什麼宮爆雞丁啦，紅燒肉啦，糖鲅魚啦，餃子啦，桃子，火龍果，甜瓜，芒果，西湖牛肉羹，糖耳朵，燒麥，烤雞腿，烤雞翅，烤羊腿，大中華火腿，火雞腿，糖醋裡脊，烤鴨，燒鵝，琳琅滿目，很像是十幾個人的宴席！

媽，您有客人要來？

您請得起十幾個人來赴宴，還看上我那點工錢？

你管得着大人的事？

小孩子家家的拿錢幹啥？

不學習了？

整天想着去花錢會耽誤學業！

好吧！

錢在書包左側口袋裡，你自己拿。

真奇怪慕亞平拿着養父做直播賺的那點快錢，花的倒是盡興！

都是請她狐朋狗友的，沒我的份！

歐陽燕把眼皮一掀，對房間裡躺着的慕亞平說：“你那麼多好吃的有我的嗎？”

“你在青年餐廳請客有我的嗎？”

歐陽燕扯了扯嘴角，“照你這副樣子，我沒有請你的話，你應該不會給我留吃的！我自己做好吃的啦！”

歐陽燕挽起頭發，轉身走進廚房裡準備一碗西紅柿煎蛋挂面，放點香菜小香蔥，一盤涼拌黃瓜，偷一盤慕亞平宴會上的餃子作伴兒，不吃看着解氣。

從廚房望出去，可以看見茂河房間的窗戶透出來的橘黃色的燈光。

窗簾上是他低着頭的影子。

安靜得像一幅恬淡的水墨。

歐陽燕低下頭，碗裡有一條綠色的短蟲浮到水面上來，歐陽燕伸出筷子把它夾起來，夾成了薄薄的一片。

哼，高蛋白？

就是長你這樣？

歐陽燕從書包裡把那個從診所裡帶回來的白色紙袋拿出來塞在枕頭底下。

想了想我又摸出來塞進了床底下的那個鞋盒裡。

後來想家裡有可能有老鼠，于是又拿出來鎖進了衣櫃。

真不該帶回來的，應該給趙僅僅送過去。

關上衣櫃的門，歐陽燕拍拍身上的塵土，胸腔裡心跳得太劇烈，像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

嗨！

做賊？

不偷不搶的！

自個兒心虛是一種病，要不得。

歐陽燕摸出手機，打開，寫了一句“你别相信他們說的”。

又輸了句“你相信我嗎？”

最後歐陽燕打了句“明天可以把學生卡還給我嗎？我來找你”。

發給王大連。

歐陽燕把手機放在寫字台的玻璃上，屏幕一直安靜地沒有再亮起來。

過了十分鐘，歐陽燕擡起手用袖子擦掉臉頰上的眼淚。

江州司馬襯衫濕。

白居易很牛？

也會青衫濕！

她吸了吸鼻子，打開書包開始寫作業。

玻璃闆下面是歐陽燕從小時候到現在的照片，有一滴眼淚，正好落在一張照片中歐陽燕的臉上。

那是歐陽燕剛進初中時班級的集體照片。

所有人都站在三層的紅色教學樓前面。

藍色的校服在陽光下反射出年少的純潔的光芒。

照片裡的歐陽燕淡淡地微笑着，身後是一臉嚴肅的茂河。

他英俊的五官被劇烈的陽光照出了廬山般深藏的美景。

狹長的陰影覆蓋着整個眼眶。

好多年就這樣過去了。

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留下來。

像是宇宙某一處不知道的空間裡，存在着這樣一種巨大的旋渦，呼呼地吸納着所有人的青春時光，年輕的臉和飽滿的歲月，刷刷地被拉扯着卷向看不見的谷底，被寄居在其中的怪獸吞噬。

歐陽燕覺得自己就像是站在這樣的旋渦邊緣。

而思考的問題是，到底要不要跳下去呢。

跳下去容易，要出來就難了。

既然出不來？

就不跳了。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