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是在一瞬間就停止的。
燈光四下亮起。
周圍是人們此起彼伏的劫後餘生的歎息聲。
亮如白晝的空間裡，茂河和王大雪安靜地擁抱着。
就像所有好塢的災難電影裡，劫後餘生的男女主角，一定都會這樣擁抱。
直到亮起頂燈，浮起煽情的主題曲，工作人員拉開安全出口的大門。
連漸漸走出礦坑的人群，都像是電影院散場時的觀衆。
天時地利人和，烘托着這樣安靜的畫面。
小時候，歐陽燕記得剛剛上完自然課拿着家裡的放大鏡，在弄堂的牆邊上，借着陽光在地面上凝集出那個被老師叫做“焦點”的光斑。
牆角的一隻瓢蟲，慢慢地爬動。
歐陽燕移動着光斑去追那隻瓢蟲。
瓢蟲受到驚吓立馬把身體翻過來裝死。
歐陽燕把明亮的光斑照在瓢蟲暴露出來的腹部。
過了一會兒，就從腹部流出來亮亮的油，之後就冒起了幾縷白煙，瓢蟲掙紮了幾下，就變成了一顆焦黑的黑色小硬塊。
歐陽燕手一軟，放大鏡掉在地上。
那個場景成了很長一段時間裡，歐陽燕的噩夢。
直到現在，歐陽燕都覺得所謂的焦點，都有兩面。
一是被大家關注着的，在實現聚焦的最中心的地方，是所謂的焦點。
就像那一天黑暗中彼此擁抱着的王大雪和茂河，在燈光四下亮起的瞬間，他們是人群裡的焦點。
二是一直被灼燒着，最後化成焦碳的，也是所謂的焦點。
就像是現在的自己。
被一種無法形容的明亮光斑籠罩着，各種各樣的光線聚攏在一起，定定地照射着心髒上某一處被标記的地方，一動不動的光線，像是細細長長的針，紮在某一個地方。
天空裡的那面巨大的凹透鏡。
陽光被迅速聚攏變形，成為一個錐形一樣的漏鬥。
圓形光斑照耀着平靜的湖面。
那個被叫做焦點的地方，慢慢地起了波瀾。
翻湧沸騰的湖水，化作了縷縷湧散開來的白汽，消失在炙熱的空氣裡。
連同那種微妙的介質。也一起消失了。
那種連接着你我的介質。
那種曾經一直牢牢地把你拉攏在我身邊的介質。
化成了翻湧的白汽。
怕什麼，來什麼！
怕有一天，你離我遠去！
結果……
這一天，真的到來了！
卻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情緒就這樣地生根發芽……
想要祝福你，覺得别扭。
想要生氣，不搭理你，覺得不恰當。
橫豎不自在，或許這種不自在早就注定了吧？
可惜，在這樣的高二時光裡，年紀輕輕，根本壓不住這類情緒的野蠻生長！
趙僅僅第二天早上依然是吃着那兩種藥片。
放下水杯的時候，趙僅僅甚至有點滑稽地覺得，自己像是在服那種武俠小說裡的慢性毒藥。
每天的那個時辰服下，連服數日，要麼暴斃身亡，要麼排出内毒，全看運氣。
如今，現實中死的不是自己罷了。
就是虧了歐陽燕啦，她替結瓜女生扛起一片天，如果她執意要贊助茂河系統研發，我會找爸爸媽媽注資……
哪怕是茂河系統最終就是個幻想曲，也會注資，投資我所有的壓歲錢，好歹小爺我也有小五十萬的壓歲錢！
小爺不缺錢！
就缺歐陽燕這樣的能扛事的搭子！
中午吃飯的時候，本來是歐陽燕自己一個人。
剛坐下來就遠遠聽到有人小聲叫自己的名字。
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
茂河坐下來，看了看歐陽燕碗裡僅有的幾片素菜，輕輕地歎了口氣，“還是吃不下東西麼？”
歐陽燕點點頭，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撥着碗裡的青菜。
“那裡沒有不舒服？”
茂河臉上的表情很關切。“我是說……吃了那個藥之後。”
歐陽燕搖搖頭。
從昨天到現在，除了在走回教室的路上那一陣胃痛。
茂河放下心來，又囑咐道:“那個趙僅僅，她沒什麼事吧？你得盯緊點，她……”
突然，歐陽燕捂着嘴，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掏紙巾，兩張電影票從口袋裡掉出來。
“昨天你也去看那個球幕啦？”
“素人就不能看電影麼？”歐陽燕把嘴裡的酸水吐掉，不冷不熱地說。
“你說什麼呢！”茂河有點不高興。
話說出口後，歐陽燕也覺得過分了些。口氣軟了下來，找了個台階下，“看了，看了兩部電影。《新海底火山》很……”
茂河臉色變得好看些，他從自己的口袋裡也掏出兩張電影票，看了看票根，說：“我們看的是同一場哎！不過我遲到了。開頭講了些什麼？”
“無非就是科學家本來覺得不應該有生物出現的地方，其實卻有着很多的生物，屏幕上看好像是一些蝦子吧，都會有神奇的生物存活下來。”
歐陽燕說完看了看茂河，“就這樣。”
“哦。”茂河點點頭，用筷子夾了口菜送嘴裡。
“你進來的時候沒有遲到多久，開場一兩分鐘而已，所以不會錯過什麼。”
“恩。”茂河低頭吃飯。
然後又慢慢地擡起頭，臉上平靜，他盯着歐陽燕的臉，問：“你看到我進場了？”
歐陽燕點點頭，說：“是啊。”
茂河默默吃完後，又問，“昨天地震館裡的那批眼鏡男，和平日裡的愛瞎扯閑篇的那幫女生，是怎麼回事？”
歐陽燕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茂河微笑解釋，湯粉說是你使魔法把他們定住了，她此話一出，科技館裡的人就像看妖魔鬼怪一樣看着她的臉。
湯粉也算反應靈敏，也覺得自己在科技館說此類話語不恰當，所以換了個語氣說，她剛剛看了黑神話悟空可能太入戲了，太入戲了。
最後還是，劉開放和林如意把抗霸淩系統裡的那條，意難平，給微調了一下，地震館裡的那批眼鏡男，和平日裡愛造謠生事的女生，給解救了出來，不然，得困四十個小時呢，得等待科技館裡的電工師傅來拆除某些裝備，科技館正在營業中，等不及電工師傅的四十個小時，被困在地震館的那批眼鏡男和多嘴多舌女生們也等不了會被餓暈渴死，所以無奈地讓劉開放和林如意試試看……
歐陽燕聽到最後，也沒聽到有人提及自己？
或許是湯粉已經意識到了了什麼吧！
那麼，湯粉接下來又會搞什麼幺蛾子？
歐陽燕一想到湯粉那張麗人臉，就生無可戀！
看到茂河夾給她的紅燒肉也沒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