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雪下到了日曆新年,院子裡已積了鞋底厚的一層雪。
惠和津美紀在院門口堆了兩個獅子,小小兩個,和遠門形成鮮明對比。還給它們穿了喜慶的衣服,遠看惹人注目,近看憨态可掬。
新年的一天,夏油傑就帶着兩個小孩去神社祈福。我父母雖然在九幾年的時候就移民了日本,但終歸是在中國長大,所以骨子裡還是不願意接受他們的文化。
但兩個小孩是純正的日本人,所以我下樓的時候就看見母親在給他們弄魚糕。
“小次要吃嗎?”母親夾起一片魚糕問我。
我搖搖頭拒絕:“我甯願吃餃子。”
母親很滿意,筷子舉到眼前對着燈晃晃:“對啊,餃子比這個好吃多了。”
她放下魚糕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她在感歎什麼。
雪變大的時候他們一行人才回來,兩個小孩臉蛋紅彤彤,身上的衣服也布滿了打鬧的痕迹,神采依舊飛揚。下雪了,小孩子的天性變釋放了,就是苦了夏油傑。
比起出門的時候,夏油傑現在的裝扮稍微有些淩亂了。衣服皺巴巴,頭發也重新紮過,但額前那撮劉海不似從前精緻,讓人輕易地看出他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
“姐姐,”津美紀走過來牽我的手,卻是出乎意料的暖和。我又去摸惠的手,也是暖暖和和的。
津美紀圈住我的脖子,我順勢将她抱起,她糯糯道:“哥哥給我們準備暖手袋啦,姐姐這個就要自己用。”
可能因為是鄰居,夏油傑照顧的時間比五條悟多很多,所以兩個小孩一直叫夏油‘哥哥’,但叫五條就是‘五條哥哥’。
五條悟曾經很是不滿,捏住兩個小孩的鼻子逼迫他們改口,但小孩甯死不從,更何況還有夏油傑‘從天而降’将他們拯救。
我捏了捏津美紀軟和的小手,心裡暗暗道:的确應該差别對待。倘若今天有五條悟在,估計暖手袋隻會被拿來當作實驗道具。實驗課題是《暖手袋除了暖手之外的一百種用法》
“姐姐,我們今天抽的簽文都是大吉哦。”津美紀掏出三張簽文擺在我眼前。
一排排簽文裡‘大吉’兩個字很好找。我碰了碰津美紀的額頭,聲音輕快:“那可真是一個好兆頭,津美紀的運氣真好。”
津美紀‘咯咯’笑了幾聲,小手指向給惠拍雪的夏油傑:“哥哥運氣也很好,哥哥是第一個抽中大吉的。”
身上的雪清理得差不多後惠便掙紮着從夏油傑手中逃出,邁着小短腿跑到我跟前,從口袋裡掏出幾個禦守:“這是姐姐和叔叔阿姨的。”
“啊呀,謝謝惠。”母親走過來接過惠手裡的禦守,擺在手心裡看了又看,最後蹲下身子捏了捏惠肉嘟嘟的小手:“惠和津美紀真可愛。”
算一算,伏黑美緒把他們兩個過繼給我父母已經一年了。不提伏黑惠,伏黑津美紀可是伏黑美緒的親生母親,她也有我家的聯系方式,可我從未聽過她有打電話進來。
她很好地履行了當初的諾言:不來打擾兩個小孩。
那個時候我為了讓兩個小孩更好過渡,也因為她賣了惠而賭氣。可她真的不來打擾,我又有些擔心津美紀受影響。津美紀比惠大一歲,還早熟,因此她内心的想法我琢磨不透。
大概可能還是期待。
這一點我深有體會。哪怕血親一再挑撥我們的底線,一次又一次地丢開我們,我們也總是試圖給他們找理由,說服自己他們有苦衷。非要等一個契機才會大徹大悟,徹底相信他們對自己沒有一丁點愛。
所以伏黑美緒将她過繼給我父母的時候會是她大徹大悟的時候嗎?是與不是都太過殘忍。
而且,我都能感覺到伏黑美緒對津美紀還是有感情的,更何況是敏感的津美紀。
晚上洗澡的時候,我在想要不要聯系伏黑美緒,搓好泡沫給津美紀按摩頭皮的時候,津美紀的聲音在浴室裡響起。
“姐姐,我好愛你。”
帶着泡沫的手下滑,将泡沫塗在津美紀臉上,我看向貼在對面牆上的鏡子,揉了揉津美紀的臉蛋,親昵道:“姐姐也很愛津美紀啊,津美紀和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孩。”
鏡子裡,‘津美紀’雙拳緊握放在膝蓋上,微微低着頭,故而我看不清她的神情,隻是聲音有些顫抖:“姐姐……”
“我愛你。”
我愣住了,看着鏡子裡埋着頭的津美紀。此刻的她在哭什麼?是在哭自己的母親不愛自己,所以傷痛落淚;還是因為得到了其他人的愛于是感激流淚?
我摸不準,隻好繼續手上的動作,小心應道:“當然啊,因為我們是家人啊。”
津美紀沒再開口,我打開花灑開始沖她頭上的泡沫,搽頭發的時候津美紀才小聲反駁:“姐姐是我的恩人。”
恩人。
我很讨厭津美紀這樣定義我和她的關系。于是我放下毛巾狠狠地敲了敲她的腦袋,她吃痛叫了一聲,惹得母親在浴室外詢問:“怎麼了?津美紀摔倒了嗎?嚴重嗎?小次你把門打開……”
“沒事。”我扭過頭沖門外大喊:“沒事,津美紀玩遊戲輸了被我敲了腦袋。”
母親無語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次你真的是……不準欺負津美紀。”
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逐漸消失,我扭過頭朝津美紀兇巴巴道:“狗屁恩人,我們是家人。再讓我聽到你說我是你的恩人我就把你丢到山上去喂狼。”
津美紀兩隻眼睛瞪得溜圓,眼淚在眼眶裡遲遲沒有落下。
眼睛裡沒有難過,隻有震驚。
這是我第一次在他們面前說‘狗屁’這種粗俗的詞語,也是第一次對他們動手。
我又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補充道:“還有惠也是。無論你們誰說了這個詞,我都會把你們一起丢到山上去喂狼。”
這一次被敲腦袋後津美紀沒再出聲,兩隻小手緊緊捂住了嘴,最後在我眼神的逼迫中乖巧點頭:“知道了。”
“哼哼,。我重新拿起毛巾開始擦拭她身上的水珠,等到我們出來之後,夏油傑已經給惠洗好了澡,兩個人正在房間裡聊今天初詣的所見所聞。
去年這個時候還忙着給他們置辦東西,實在抽不出心思和時間帶他們去參加參拜活動,所以今年是兩個小孩第一次參加。
夏油傑關上門退出來,我靠在樓梯欄杆邊擠眉弄眼:“夏油你和惠的關系也太好了吧?”
夏油傑挑挑眉:“這不是應該的嗎?”
“哪裡應該了!!!我才是他法律意義上的姐姐。”
“但我是他實際意義上的哥哥。這小一年時間裡,某人可是藏得嚴嚴實實的,而我經常帶他們出去玩。”
我點點頭,一臉沉痛:“幫我照顧小孩照顧成自己的小孩了,以後不敢讓你幫忙照顧我父母了,不然我連爸媽都沒了。”
“但願你記得今天這句話。”
“……”
“理論上講……”我咬着唇思索道:“隻要不是全托就算幫忙?”
輪到夏油傑沉默了。
過了幾秒,他才開口,聲音裡帶着無可奈何的疲憊:“我以為你要說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沒想到你……”
“那有什麼辦法嘛,”我垂頭喪氣道:“我照顧人就不行啊,總會有注意不到的地方。”
畢竟我的人格相當地不健全。
夏油傑點點頭:“沒錯。”
“……”
“夏油,你可以不用贊同我。”
夏油傑一臉發懵地望着我:“啊?可是我覺得你說得很對啊,你就是個笨蛋沒錯。”
“……”
“我說的是我沒有那麼細膩,什麼時候變成笨蛋了。”
我撰起拳頭在空氣中揮舞了兩下:“我要搞個錄像機,把你霸淩我的畫面錄下來,情人節的時候跟在你身邊滾動播放,讓你收不到禮物。”
從前我也這樣威脅過,不過錄像機到現在都沒有用上。情人節的時候兩家父母都出去過節了,夏油和我留守在家帶兩個小孩。
火鍋熱氣騰騰,電視熱熱鬧鬧!夏油傑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但他卻沒有出門,所以送禮物的少女我一個都沒見着。
情人節過後,櫻花開始綻放,咒靈也開始純純欲動。所以被夜蛾訓的五條和夏油就更讓我們覺得疲憊。
明明我們什麼都沒做,吵架打架的是他們,挨訓罰站寫檢讨的也是他們,我們光是看着他們折騰就覺得很累了。
除了灰原。
“他們怎麼又打架了?”
灰原拉開可樂的拉環遞給我:“好像是因為五條前輩拿着棒球包說給夏油前輩帶了一個寶貝,夏油前輩沒有懷疑湊過頭去看,結果腦袋被五條前輩關在袋子裡面了。”
“…………”
我連連咳嗽,差點沒被可樂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