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初的上城,室外還是挺冷的,尤其是将近傍晚的這個點,但對于一整天都呆在室内的樓璨而言,很提神。他随意地靠在他那棟樓門外的一棵大樹的樹幹上,遠遠看着老管家正組織着下人們鋪野餐墊,架燒烤架,搬運新鮮的燒烤食物、水果、鮮啤等等,看起來很熱鬧的樣子,媽媽則在一旁這兒看看那兒看看,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發現他在這兒,媽媽一陣驚喜,疾步朝他跑來,身姿輕快雀躍得像個少女似的。
劉紹禹說的老三樣就是野餐墊、燒烤和鮮啤,這樣的老三樣已經持續很多年了。他還記得劉紹禹第一次來他家找他,是劉紹禹剛大學畢業回上城後不久,也是他和劉紹君不歡而散,劉紹君回M國繼續學業後不久。那時候,他們倆的關系并不好,劉紹禹讨厭他,他對劉紹禹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那天,劉紹禹醉醺醺地在院子裡不停地大吼“樓璨,你給我出來”。大家都以為劉紹禹是來找他麻煩的,他當然也是這麼以為的,本來非常不耐煩,要把劉紹禹趕走,劉紹禹卻說“是我哥讓我來找你的”。他激動地抓着劉紹禹問“真的嗎?為什麼?你哥怎麼說的?”劉紹禹卻像是鬧累了,迷迷糊糊地說“小璨哥,我困了,我想要個野餐墊”,說完,就直接倒頭睡在了院子裡的草地上。大家都懵了,猶豫着要不要把劉紹禹挪去屋裡,劉紹禹卻怎麼也不肯,任性地嘟囔道“我就要睡在這兒”。無奈,他隻好讓人鋪了個野餐墊,把劉紹禹挪了上去,然後守在了他身邊。從那一刻起,他把劉紹禹當作是劉紹君給他的一個托付,轉眼竟然已經七年多了。
那天劉紹禹醒來後說餓了,想吃燒烤喝啤酒,他雖然一陣無語,但也立刻吩咐人準備了。那晚,他們坐在那兒邊吃邊喝邊聊了很多有的沒的,劉紹禹大概挺喜歡那次的體驗,後來每次來都要這樣,于是,這成了他們在這兒的固定活動。
“紹禹要來嗎?他很久沒來了。”媽媽在他身前停下,雀躍地說。
“嗯。”他溫柔地點頭應道,“他前段時間一直在北城出差,您不是還追了他那個綜藝麼?”
媽媽面帶微笑點了點頭,說:“嗯,很有意思。這孩子這些年變化可真大,你看了節目一定也會很驚訝的,和他平時很不一樣呢。”
很不一樣嗎?應該是因為魏翼也在吧。他想。
見他沒說話,媽媽于是繼續找話題道:“明天路家的那個宴會他應該也會參加吧?”
“不知道。”他說,“待會兒我問問。”
劉紹禹很準時,果然差不多半小時就到的,穿得很休閑,不像是從公司過來的。
“翹班了?”他調侃地問。
“嘁,”劉紹禹大口喝了一口啤酒,邊扒拉烤串邊說,“哪能啊,剛和簡橙打完高爾夫,想着剛好離你這兒不遠,就順便來吃個燒烤。”
簡橙?他直覺事情沒那麼簡單,輕笑一聲,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賣燒烤的呢。”
他轉而挑了挑眉,打趣劉紹禹道:“小劉總有進步啊,都和簡橙打上高爾夫了,江湖傳聞他從來不和二代打交道的,他這是直接給你擡身位了呀。”
劉紹禹被逗笑了,說:“是啊是啊,托你的福。”
果然。
他雖然心裡大概有點數了,但不甚明白他們為什麼會去找劉紹禹,于是問:“托我的福?什麼意思?”
劉紹禹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聽說你要跟路莫遲和簡藍玩你那破遊戲了?怎麼,被我哥拒絕了,要找人撒撒氣?”
他佯裝生氣地踹了劉紹禹一腳,說:“拒絕個屁,不準胡說八道!我警告你啊,你要敢在你哥面前胡說八道,我就再去騷擾你的翼哥哥。”
這話立刻就戳到了劉紹禹的痛點,劉紹禹收起笑容,悶頭猛灌了一口酒,默默吃起烤串來。
他一看劉紹禹這副樣子,就知道是跟魏翼的關系進展不太順利,于是問:“怎麼?還是不行?啧,虧你在北城呆了這兩個多月,到底是你不行還是他不行啊?”
“你特麼才不行。”劉紹禹邊說邊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然後倒頭躺在了野餐墊上,看着夜空。
“說吧,這次打的什麼算盤?為什麼是他們倆?”劉紹禹轉移話題道。
他也跟着躺了下來。為什麼是他們倆嗎?他看着夜空,扪心自問。
見他不說話,劉紹禹自顧自地說:“不會是看人家兩個老同學分隔多年還能在一起羨慕嫉妒恨吧?哎,人家兩個人也很不容易的好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倆的家庭情況,想都知道肯定是曆經千辛的,你就别去給人家添亂了哈。”
是因為這個嗎?他心虛地握緊了拳頭,還是因為當年那個生日宴上,路莫遲牽着簡藍來跟他說“生日快樂”的時候,或者因為背着光,或者因為太渴望,他錯把他們倆看成了劉紹君和劉紹禹了呢?其實他也不知道。
不等他說什麼,劉紹禹繼續“教育”他道:“像咱們這種人,已經擁有這麼多了,如果還因為一點小小的‘求不得’而不知足,瞎折騰,是要遭天打雷劈的,知道不?”劉紹禹說完,悶悶地喝了一口啤酒。
他知道,劉紹禹這話大概也是在說給他自己聽的。他嗤笑一聲,踹了劉紹禹一腳,說:“诶,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比你大啊?輪得着你教訓我嗎?别以為我真不會揍你哈。”
劉紹禹回踹了他一腳,沒好氣地說:“切,你揍我揍得還少嗎?而且這話是我哥說的。”
他呼吸一滞,心跳猛地不受控地不正常了起來。他下意識地咽了咽喉嚨,遲疑地問:“他……什麼時候說的?”
劉紹禹意味深長地斜睨了他一眼,看着夜空悠悠地說:“七年前,我畢業那年的那個冬天。我記得很清楚,那個寒假,他沒有回來。那是他唯一一個沒回來的寒假。”
他隻覺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突然揪住了般,疼得連呼吸都疼。
劉紹禹又瞥了他一眼,說:“他現在估計也每天都在這麼自我安慰、自我催眠吧。”
他鼻頭一酸,眼淚猝不及防地就不受控地湧了出來。因為怕被劉紹禹發現,他連擦都不敢擦。他緊皺着眉頭,努力調整好情緒後,舉重若輕地打趣劉紹禹道:“你才是吧?”
因為害怕那個話題繼續,他連忙轉移話題道:“所以簡橙今天找你幹嘛了?”
劉紹禹又扭過頭來瞥了他一眼,在心裡默默歎了一口氣,漫不經心地說:“君禹有幾個影視項目是跟藍橙集團旗下的動畫制作公司合作的,簡橙今天給我引見了一個人,叫葉楊,說是他專門從M國挖來的,以後專門負責跟我們公司的合作。”
葉楊?M國?他猛地想起了那天他去找路莫遲時飯桌上的那個人,呵,看來他們要下一盤大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