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紹君，你就是個混蛋！”他緊握雙拳，流着淚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瞪着劉紹君，強壓着心裡的委屈、羞恥和忿懑，緊咬着後槽牙說，“你明明知道我在你面前有多自卑，我連碰你都不敢，但你還是怕我會纏着你！你根本不知道你對我有多殘忍？你比他們所有人都殘忍！”

劉紹君的眼淚也早就滾落了下來，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眼淚，很難形容他此刻内心的五味雜陳，震驚、羞愧、心疼、心慌、悔恨……他不知道哪個更多一些。他覺得他的心髒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像是被什麼東西使勁揪着，疼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活這麼大從來沒有被這樣罵過，也從來沒有覺得這麼羞愧過。即便早已無地自容了，但他好想抱抱樓璨。

他終于知道自己對樓璨有多壞了，原來樓璨時不時消失的那幾天，竟然是去進行自我修複了，他都是怎麼自我修複的呢？他想起每次樓璨重新出現後他對樓璨的進一步傷害，更是悔恨不已。他果然還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樓璨躲開了他的靠近，他于是更慌了。

“不是這樣的，樓璨，不是怕你纏着我，我知道你不會，對不起，對不起。”他拼命道歉，“對不起，我沒想到我讓你這麼難受了，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你不髒，樓璨，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麼，你都不髒。讓我抱抱你，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地又一次對樓璨伸出了手。

樓璨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又後退了幾步，沒有說話，隻将視線别向了别處，像是怕再多看幾眼就心軟了似的。

劉紹君尴尬地蜷了蜷懸在空中的顫抖着的手指，看着面無表情、不願再多看他一眼的樓璨，突然有種深深的無力感。他緩緩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垂着頭看着地面，十根手指使勁相互絞着，像是要用手上的疼痛分擔些什麼。

良久的沉默後，他似是終于鼓起了勇氣，開口道：“樓璨，我現在這麼說你可能已經不信了，真的不是怕你纏着我，而是……”他擡起頭，發現樓璨也在看着他，他們的視線于是撞在了一起，“而是因為你太好了，我怕我會喜歡上你，我太怕了……”他的表情和眼神看起來很脆弱，但他仍然勇敢地和樓璨對視着，生怕漏掉樓璨的任何一絲反應。

可是，樓璨沒有什麼反應，隻面無表情地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想把他看透似的。他于是更慌張也更無力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真的不信嗎？是啊，這種時候說這樣的話，誰會信呢？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雙手蒙面，像是實在無顔面對樓璨了，又像是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一團亂麻。

“樓璨，對不起，都怪我，我是個白癡，是個懦夫。紹禹和魏翼都警告過我你很危險，在北城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信了他們的話，但我很清楚，我腦海裡的危險和他們的危險不太一樣。我的理智告訴我‘快跑，這個人你惹不起’，可是……我的身體卻叛逆地想靠近，想呆在你身邊，想看你笑，發自内心的那種。後來，看了你的文字，和你一起學習、工作中見識到了你的優秀，我就更怕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我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喜歡過任何人，所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能喜歡你，”他終于将雙手從臉上挪開，擡起頭看着樓璨，咽了咽喉嚨，說，“因為我不可以是同性戀，你明白嗎？”

樓璨心頭又是一顫，他剛剛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聽到劉紹君說是因為怕喜歡上他的時候，他連心跳都漏了一拍，而現在，他的内心混雜着席卷而來的狂喜和……巨大的失落。他雖然很喜歡劉紹君，但老實說，他從來沒有期望過劉紹君也喜歡他，更從來不敢奢望能和劉紹君在一起。他隻是希望劉紹君能對他特殊一點，如果不行，至少也要像對别人那樣對他。所以，當他看見劉紹君對齊骜那麼好的時候，聯系近來劉紹君總看他這也不順眼那也不順眼，他才氣成那樣。

原來……是因為這個？真的嗎？他還是不敢相信。但是……

“為……什麼？因為你弟弟嗎？因為他是，所以你不可以是嗎？”他問。

片刻沉默的對視後，劉紹君輕輕“嗯”了一聲。

“那……”

那你喜歡我嗎？樓璨咽了咽喉嚨，還是把這句話吞了回去。就算喜歡又怎麼樣呢？他不可以是，而你，也配不上他。而且，應該不喜歡吧，他知道你很冷血了，也知道你是個動不動就亂發瘋的神經病了。你忘記他有多久沒對你笑了嗎？忘記他跟你發了多少次脾氣了嗎？他讨厭你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還會喜歡你呢？而且他還……還知道那件事情了……樓璨，别自取其辱了。

他的内心突然也有種深深的無力感，他自嘲地笑了笑，說：“我明白了。劉紹君，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回去吧。”

我明白了？是什麼意思？劉紹君突然更慌了。他急得條件發射地從沙發上站起了身：

“樓璨……”

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更不知道該做什麼、能做什麼。他的大腦現在很混亂，似乎有很多東西，又似乎什麼都沒有。他隻是沒來由地覺得心慌，接下來，他們會怎麼樣呢？

“你……今天會去公司嗎？”他問，聲音不知為何有些沙啞。

因為樓璨背對着他，劉紹君看不到樓璨的表情，他隻看見樓璨低下了頭，沉默片刻後說：“我有點累了，想躲起來一會兒。這次，可能會很久。劉紹君，再見。”樓璨的聲音也是沙啞的。丢下這句話後，他就疾步朝他的卧室走去，“砰”地關上了門。

劉紹君隻覺大腦唰地一片空白，心裡什麼重要的東西像是随着那個人的離開也消失了，空落落的。是什麼呢？他不知道。他覺得很冷，很累，很窒息，很無力；他覺得心很空，卻也很疼；他想追上去，卻不知為何挪不動腳步。

劉紹君，你這個混蛋！你這個自私自利、自以為是的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