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說你危言聳聽，你還上趕着石錘。”

“石……什麼？”

“沒什麼，說你家食物和茶水都不錯。”李蓮花捧起馬克杯，氤氲水汽蓋住他的墨鏡，又迅速散去。傅雲深盯着他的墨鏡發了好一陣呆，才開口道：

“說實話，你今天确實可以不來的，我沒開玩笑，你自己應該很清楚。”

“我也不想跑這一趟，可過不了我哥那關啊。哦對了小傅總，有件事正想請教，你了解漢斯片的配方嗎？”

傅雲深握杯的手一頓：“當然，漢斯片是我朋友漢斯教授的心血結晶，我也參與了二代漢斯片的研發。其主要成份是佩杜-16、連翹、炙甘草、地黃、廣藿香、紫蘇……”

“佩杜？”

“對，君藥和你磁療用藥相同。隻有最新版的二代使用PD-16，一代是PD-12。這是去年上半年确定下來的新配方，比一代療程短，更高效。二代漢斯片還在走流程，距離正式上櫃還早得很呢。你也對漢方藥有興趣？”

“哦，職業習慣嘛，遇到成分保密的藥物，總有些好奇。倒是沒想到小傅總如此慷慨，就這麼把保密配方告訴我了？”

李蓮花透過墨鏡，見那人抿了抿唇，修長的手指在咖啡杯口輕輕劃過，徐徐道來：

“第一、光知配方不知配比是做不了藥的。第二、M國佩杜原株的10年開采權和養殖權都屬于淩天。這世上除了我，沒人能提煉出PD-16。”

李蓮花移開視線：“貴公司果然很有戰略眼光啊，佩服佩服。對了，今天怎麼沒見朱醫生？我上回就感覺她心情不大好，是不是有什麼事？”

“她最近孕吐很厲害，請假了。怎麼，對今天給你治療的醫生不滿意？”

“沒有沒有，前陣子貴司提供的營養補貼也到帳了，怎會有半點不滿意嘛！哎，隻是沒想到這個世界醫學如此昌明，當母親仍然不是件輕松的事呢。今天是最後一次治療，我真的很想當面謝謝兩位對我的照顧。”

“不用客氣，你那麼配合，為我們貢獻了一個罕見的完美樣本，要說感謝和抱歉的，應該是我。”

“抱歉？”

坐在一旁的陳樂立即笑呵呵解釋：“啊，我們老闆的意思是，這次治療多少讓您承受了痛苦，這和我們的設計初衷背道而馳，雖然結果不錯，但我們還是對您感到抱歉。”

傅雲深垂下眼睫，微微額首：

“沒錯，你承受的這些痛苦，并不在我最初規劃内，我很抱歉。”

“小傅總，你是不是忘了，要求修改方案的人是我。”

傅雲深擡眼，臉色莫名有些發沉：“可最後拍闆用藥的是我，無論如何，佩杜這個項目的負責人是我。”

陳樂皺了皺眉：“老闆，隻要結果是好的那就是好的。李先生本人都不介意，您就不要太執拗于過程了。我們等下和總部還有個視頻會，您别忘了啊。”

傅雲深站起來，禮貌伸出手，見李蓮花沒反應，笑着搖了搖頭：“我确實忘了，你還沒适應我們這裡的握手禮。”他正要收回胳膊，卻被一隻溫暖幹燥的手抓住了掌緣。

“我聽說過這個禮節，但從未親眼見過，是不是這樣？”

傅雲深用左手幫他調整手勢，使之掌心相對。

“是這樣。”

“原來如此，多謝你教我。”

.

李蓮花上車後就開始發呆。陸鳴一邊開車一邊忐忑，片刻後終于憋不住：“花花，今天的治療不順利？”

“不啊，挺好的，我現在看什麼都很清楚。”

“那你怎麼不高興？”陸鳴擔憂地瞟向後視鏡裡的川字紋。

“今天朱醫生不在，我本想好好和她道個别，沒能如願。此外傅三歲很奇怪，話有點密，不是一般的密。按理說他知道我是大夫，還會開方，就不該向我透露他們的産品機密，可他不但很幹脆給了漢斯片的保密配方，還說了一些奇怪的話。尤其和我握手分别時說的那幾句，讓我感覺不大好。”

“他說了啥？”

“我以前聽人說過，如果刀快的話，血從傷口噴出來的時候像風聲一樣，很好聽……”（#注）

陸鳴一拍大腿，歡快大笑：“我聽過這句，好像是某部古早武俠電影台詞啊。傅三歲知道你會武，和你起範兒呢，他可真幼稚！”

李蓮花輕輕歎道：“他還說想聽聽那個聲音，問我是不是真的像風聲。”

陸鳴認真沉思道：“那……到底像嗎？”

“簡直胡扯。”李蓮花在墨鏡後面翻了個白眼：“編這句台詞的人，不但幼稚，而且從沒拿過刀。”

陸鳴在茶坊門口停車時，電話鈴聲适時響起，剛點開手機，隻聽顧希宵劈頭就問：

“今天海叔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陸鳴立刻領會到他在問什麼。

“沒有啊，都快兩個月了，整個東海目标區域，既無漁民海員失蹤，也沒有外來人員闖入，更沒撈到什麼水鬼浮屍，小海說或許是貓貓狗狗？或者大魚穿過了花花的通道也說不準。顧科，你就别操心這事啦，有消息他自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MVA的源頭，‘蝰蛇’手下審問有什麼進展？傷了死蓮花的黑襯衫抓住沒？”

陸鳴捏了捏眉心：“還是老樣子。‘蝰蛇’和‘乙蝶’的附身媒介還在查。傑哥交代這大半年來，貨都是由乙蝶、就是那個狐妖負責的，MVA的貨源也隻有她清楚。黑襯衫的紅色通緝令早就上網了，現在沒消息。”

見陸鳴挂了電話，李蓮花打開車門正欲下車，陸鳴忽然拉住他，盯着前方路口說：

“花花，我剛打電話時，那邊有個人好像一直在看我們。”

“有嗎？哪兒？”

“剛還在左邊路口，是個長頭發的男人，等我看過去又不見了。你視力不是恢複了，難道沒發覺？”

李蓮花無奈推了推臉上的墨鏡：“沒有啊，陰雨天這麼暗，我又戴着這個，能看見誰啊？”

“那可能是我看錯了。算了，你先進去吧。”

李蓮花下了車，剛走幾步又折回來。

“陸兄，我有點擔心顯哥，近來他睡醒後都會出現時空錯亂，分不清現在和過去，昨天下午還說他對南胤複國毫無興趣，問我要不要替他……要不你先回南陽苑吧？”

“那怎麼行？”

“陸兄你瞧啊，我現在能看見了，身上的傷呢都好利索了，回收通道麼也開了，已經不是你們的目标元神了，你不用再亦步亦趨跟着我了，對吧？”

陸鳴撓了撓頭，無奈道：“理是這個理沒錯，但我若一個人回去，顧科不扒了我的皮才怪啊！”

“不會不會，你别看他現在剛醒，問這問那好像挺清楚，等你回去沒準就能看到他在背《孟子》。萬一他問起我，你就大聲說我課都背完了，字也寫好了，出門遛狐狸精了，他非但不會為難你，還會上來捂你的嘴，請你幫我遮掩呢！好啦好啦，你先回去，我和她們聊完就回來。”

“慢着，你等下怎麼回來？”

“這不有三号線嘛？”李蓮花指了指對面恒龍廣場入口處的地鐵标志。

“诶喲祖宗，我求你打個車呗，坐什麼地鐵啊等下你又坐過站！“

“怎麼會呢陸兄……诶呀，時間快到啦我不和你說啦。”

“好好你去吧。哎，你哥這個樣子，也不知道還要多久。”

“青姐說快了，應該就在最近幾周。等所有記憶回籠，不就好了。”李蓮花拍了拍陸鳴的肩膀，轉身進了茶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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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出自電影【東邪西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