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跪下叩頭請求黯,“望大人成全有儀報恩之心,此一生,所能為者不過一二,有儀不想一生抱憾。”
小黑正是她口中的師父,隻是他們師徒一直有實無名,他沉吟片刻,“罷了,如你所願。”
“多謝大人。”
幹将和莫邪對于被半路搶走他們的活的顔有儀很不滿,“你們倆去做宗城外,捉拿納蘭和蜀雲。”
“是!”這個活似乎也不錯,比剛才那個好,能逮倆。
幹将莫邪看向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模一樣的興奮,“走!”
顔有儀揮毫幾筆,一艘小船從腳下憑空而現,行在雲間,向着錄宗而去。
她一身柳青衣衫站在船頭,風吹衣袖似柳輕揚,顔有儀看着腳下的山山水水,心中思緒萬千。
不遠處,已經能看到錄宗那獨特的山頭,她溫柔地念着京劇貓的名号,“京劇貓。”
歐陽還在修正曆史,“啟禀宗主,有一女子來我宗奉送錄宗前輩法器。”
“知了。”歐陽停下,揮筆打開門。
他來到客廳,看到坐在客座上手捧冷花瓷輕啟茶蓋慢飲品茶的女子,納蘭腦海劃過一句“氣質美如蘭”,形容此女恰到好處。
“貴客遠來,蓬荜生輝。”
顔有儀偏頭便看到一身紅色衣衫,身姿挺拔周身儒雅的男子,她起身福禮,“妾身顔氏有儀拜見宗主大人。”
“閣下多禮。”她的介紹讓歐陽心中産生一個懷疑,“小友姓顔?”
顔有儀眸中閃過一道光,“正是。”
“請坐請坐。”歐陽落座後捋了下胡須,“不知閣下可知顔真之名?”
顔有儀的嘴角微微笑着,一副溫溫柔柔的模樣,“素未聽聞。”
如此,歐陽排除了某個可能,“他是我錄宗第一任宗主。”
顔有儀颔首緻意,“是妾身寒腹短識。”
歐陽臉上挂着清雅的笑容,“無怪閣下不知道,當今很少有貓讨論古人。閣下所說的前輩是……?”
顔有儀伸出手來,纖纖素手上韻光流轉,一個長盒憑空出現,她捧在手裡勾勒着盒上的青山綠水,回憶過去,“我還很小的時候被一位姑娘所救,她賜我姓名,送了我一件禮物,還為了我尋了一位師父。”
歐陽靜靜聽着,但他面前的女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打算,他隻好開口言道,“從小友如今模樣可看出尊師的氣度,不知歐陽是否有幸聽一聽他的名諱?”
顔有儀那一雙淡青如琉璃的眼眸充滿溫柔的笑意,“宗主認得此貓,家師為激勵妾身曾提起過宗主。”
“哦?”歐陽可太好奇了,他自謙地笑起來,“呵呵,歐陽自幼愚鈍,尊師太擡舉了。”
想起過去,歐陽心中依舊惆怅,他這一情緒并未外露,他望着顔有儀言道,“尊師既然是我門内長輩,歐陽與閣下自是同門,我便碘着臉做個師兄如何?”
顔有儀笑得幹淨,“是有儀的榮幸。”
她将盒子放在一旁,起身對歐陽拜道,“顔有儀拜見歐陽師兄。”
歐陽也站起身來上前一步虛扶一把,“師妹免禮。”
“現在,師妹能告訴為兄這位前輩是誰了吧?”歐陽想到了幾隻貓,“為兄想知道我猜的對不對。”
顔有儀執起袖角掩唇輕笑,“自然。”
她走到小幾面前打開盒子,背對着歐陽的顔有儀看着青綠毛筆和畫軸,猶豫幾息拿起來毛筆。
歐陽什麼也看不到,看她愣在原地,“師妹?”
顔有儀偏頭慢慢轉身,她看着歐陽劇變的瞳色,明知故問道,“師兄怎麼了?”
歐陽眼中的溫潤褪色,冰冷的目光落在看起來毫無威脅的女子身上,哪裡還有儒雅之氣,“你到底是誰?”
顔有儀轉了個筆花,依舊是那幅溫柔的樣子,“師兄認出來就好,你我師兄妹之名便不需我解釋了。”
“師兄妹……”歐陽咀嚼這三個字,他閉上眼睛歎息一聲睜開眼,心情複雜地問顔有儀,“你為何助纣為虐?”
“虐?”顔有儀溫柔的臉色劃過一絲諷刺和悲痛,她語氣輕柔聽不出半分不公和氣憤,“我曾是一個乞兒,那段艱難的歲月哪怕是至今仍然是我不敢回首的噩夢。結束我的悲苦,締造有儀的便是你口中的虐。”
“我不願選擇其他貓,更不會選擇你們,因為先選擇我的是他們。”
歐陽望着這個素昧平生的師妹,不得不贊同她的話,“你說得對。”
“我們沒有選擇的權力,在我成為京劇貓時,注定我必須永遠站在這一邊。”無論京劇貓是正是邪,無論貓土大戰結果如何,他永遠都是錄宗宗主,他必須為貓土、為京劇貓、為錄宗的利益而計。
一切注定!
歐陽張手召出法器,“我們都不可以回頭。”
二貓同時出手打着飛出屋門,潑墨揮毫,字出法随,勢均力敵。
伏地後倒,騰空飛腳,大步後躍,筆尖飛火,側空飛踢,橫臂格擋。
從法鬥到武鬥,二貓打得不可開交。
有儀的體術略遜,被歐陽抓住漏洞繳了法器。
握着手中和他那一支重量并無差别手感熟悉的毛筆,他一邊歎“命運弄人”,一邊毫不留情地彙聚韻力将利筆刺向顔有儀。
顔有儀淡定地看着越來越近的利刃,不慌不懼,待到距離合适時她突然抛出一幅畫軸,“畫裡乾坤,山河聚成。”
畫幅展開,光芒照耀在歐陽身上,“當啷!”,他手中的法器落地。
歐陽被吸入畫中。
顔有儀接住畫,在他們戰鬥結束後方能靠近的弟子蜂擁而上,“救出宗主!”
“勇氣可嘉。”顔有儀将畫背在身後,撿起歐陽的法器,揮筆将攻上來的弟子打倒,乘上雲船,揚長離去。
畫師遙望天際,握緊了拳頭,“師父——”
顔有儀坐在船上,将大毛筆放在一邊,這玩意真用不習慣。
打開卷軸,隻見一隻有顔色的貓在水墨江山之間的峭壁上跳躍。
歐陽置身這畫中的世界,身邊是飄動的雲,伸手卻什麼也摸不到,用留白造出視覺騙局的雲其實不存在。
站在山壁孤松上的歐陽看向山中的留白之地,看來那些地方很危險,“這是什麼法器?”
畫外顔有儀的聲音在空中回蕩,“這是大人的法器,名——畫乾坤。”
“大人?”歐陽皺眉,難道……
“沒錯,就是你所想的貓。”
即是如此,“黯想做什麼?”
為何抓他?
顔有儀看着水墨畫中嚴肅冷淡的宗主,“别那麼不客氣,師兄的今日難道不是大人所賜嗎?基本的禮儀,宗主難道不知嗎?”
正因如此,誰也不知道歐陽心中的坎,“歐陽的恩師,已經死了。”
對當年的貓,他感激在心。若無默許,他根本無從窺視。可身為京劇貓的宗主,他不能放下肩上責任,更不能背叛一身韻力。
顔有儀不知想到什麼,眸色瞬間降溫合上畫軸,“你們京劇貓從來都是如此涼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