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的貝斯襯得骨節分明的雙手白得幾乎透明,貝斯邊緣最閃耀的一抹透亮的光點如惑人的鬼火,幾乎晃了觀衆的眼睛。
唇角的弧度若有若無,邀請被旋律誘惑的旅客共赴這一輪月色。
夏于淮望着賀知澄,仿佛又看見了一個全新的他。
他心中甚至隐隐有些嫉妒應修淩,能夠讓賀知澄毫無顧忌地坦誠相待,知道他所不知道的、賀知澄的少年時代,見過更多面的、鮮活的賀知澄。
——但是他是站在什麼立場上,又有什麼資格産生這樣的感覺呢?
手指的移動愈發迅速而靈活,賀知澄加入了一段極具韻律感的slap,如同撩.撥着深沉的夜色。
最後一個音符重重地敲擊在心髒上。
夏于淮的思緒同一時間戛然而止。
賀知澄擡起頭,眼底是一些驚喜和興奮:“效果感覺比我想的更好,不過還有一些要修改的,回頭我要和編曲老師再溝通一下……”
說罷他就自然地拿起應修淩的紙筆進行着記錄。
應修淩夜毫不在乎地湊過去看:“嗯,這個地方可以再改成……”
兩人小聲地讨論了兩句,賀知澄大腦微微冷卻,似乎才意識到自己有些興奮地把自己的觀衆忘了。
他帶着幾分歉意問夏于淮:“感覺如何?單獨聽貝斯的旋律可能有些單調……會不會有點無聊?”
夏于淮搖搖頭,很認真地發表感謝:“不會,很好聽。律動感和夜晚的氛圍結合得很完美,貝斯确實非常合适。”
被他準确地道出自己想傳達的思路,賀知澄笑眯眯地點頭:“小魚,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你真的很懂我。”
夏于淮:……等等,他叫我什麼??
夏于淮凝固了,耳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小、小魚……”
“咳,不好意思……”賀知澄後知後覺自己的口誤,又忍不住笑了幾聲。
之前看到夏于淮的微信頭像,他心底隻是偷偷覺得可愛,沒想到順嘴說了出來。
但看了看夏于淮有些局促的反應,賀知澄挑起眉,
确實很可愛,感覺賺了。
“沒,沒事。你可以對我更随意一些,我很樂意。”夏于淮别扭地發布了準許令,心裡某處反倒因為這一個小小的稱呼産生了隐秘的欣喜。
有了一個親昵的稱呼,似乎和賀知澄的關系更加近了一些。
賀知澄把貝斯往旁邊的應修淩懷裡一塞,湊到夏于淮身邊和他咬耳朵,如願地看見夏于淮因為他的湊近而有些緊繃,唇角的弧度愈發明顯。
“為什麼是小魚?”
賀知澄好奇的眸子凝望着他,似乎對視就會被那片幽深的星海吸進去。
耳畔輕巧的氣音如一把小鈎子直直撓在心間最柔軟的地方,溫熱的氣息中還帶着盡夜嬌媚的花香。
夏于淮仿佛被蠱惑了一般,老老實實地交代:“嗯,因為……我的祖母是法國人,我的名字裡隻有‘于’這個字最好發音,于是她習慣叫我‘Yu’。”
“祖父告訴她,這個字在中文裡也有水裡遊魚的意思,她覺得很可愛……後來洛蘭特家族的那些人也都跟着一起叫,于是就這樣了。”
夏于淮摸了摸鼻子。
“确實很可愛。”每當湊近他時,賀知澄便很容易注意到夏于淮瞳仁周圍那一圈淡淡的灰藍色。
可能是隻有四分之一法國血統的緣故,他五官中的混血特質其實并不算明顯,隻是讓氣勢顯得更加深邃淩厲,令人不敢靠近。
卻隻有靠近了,才能看到眸中那一抹意外顯露的灰藍如遠黛層岚,反倒添了些煙霧般清淺的柔和感。
賀知澄忍不住興奮地舔了舔唇。
這是畏懼、遠離他的人所不會知道的,夏于淮的另一面。
就像藏于深淵的寶藏,隻有最具有探索欲、最細心的獵人能夠得到它,欣賞道它不為人知的光輝。
賀知澄不禁歪頭思索:“不過我以為,他們會叫你的法語名字。”
夏于淮搖搖頭:“我沒有取法語名字。畢竟我的父母都是中國人,不用去刻意迎合他們的叫法,法國人也很習慣稱呼異國人的本名,雖然發音可能有點困難就是了。”
“原來如此。”
對面拿着貝斯凝望着這一切的應修淩忍無可忍:“你們……一定要在我的練習室談情說愛嗎?”
夏于淮耳廓的熱度還沒退下去便又卷土重來:“……”
小調香師家教良好,正經又彬彬有禮,在這種場合想來是無力反駁的,或許還多了幾分不可說的心虛來,更無心反駁了。
于是賀知澄替他“伸張正義”,笑罵道:“去你的!那我們走了。”
“用完就扔是吧?”應修淩揮揮手,“快滾吧!”
幾人出了練習室,就看見夏于淮的助理正好從走廊另一端找來,似乎是有工作要彙報。
夏于淮道:“看來我要先行一步告辭了。”
賀知澄收了玩笑,點點頭:“回頭見。”
夏于淮逐漸走遠,突然,手機震了震,響起收到消息的提示音,他打開微信。
【Orange拍了拍你的頭像。】
夏于淮:“!!!”
他此時正與助理站在一起,隻能用餘光望向身後——
不遠處賀知澄沒有走,而是靠在門邊。見他看過來,沖他眨了眨眼,眼底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朝夏于淮揮了揮手,做了個無聲的口型——
“小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