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九年,除夕前夜,沈煉帶領的十萬西北軍兵臨城下。
此時,皇宮内院安靜至極,太後站在嘉和帝靈前默默注視着,一旁的桌子放着一碗湯,腳下跪着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是珉王之子。
“嘎吱!”一聲,珉王推門而入,寒風瞬間湧進殿内,殿内兩排白燭搖曳。
“母後。”
太後并未轉過身,她仍然凝視着嘉和帝的靈位。
珉王見她未應,又說了一句:“沈煉來了。”
聽到這句,太後眼眸顫了顫,随後讓太監将世子帶下去,又支開了殿内所有值守的宮人,對身後的珉王道:“過來,給先帝上柱香。”
珉王頓時心中一喜,看來母後還是支持自己奪位的,畢竟自己才是她親生的,皇兄隻是養子。
待他畢恭畢敬上完香後,太後将桌子上的湯碗端起,緩緩露出一個笑容,輕聲道:“母後等你多時了,這湯是母後親手為你熬的,快些趁熱喝了,驅驅體内的寒氣,不要凍着才好。”
珉王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接過湯,一飲而盡,喝完忍不住贊歎道:“還是母後熬的湯好喝,兒臣多謝母後!”
“你喜歡便好,也不枉母後一片苦心。”不知何時,太後眼裡多了一絲冷意。
“是,兒臣定然不會辜負母後期望,今夜之後,兒臣定當好好孝順母後。”
“你有心便好。”太後沒再看他,又将視線落回眼前的靈牌上,“去吧。”
“是!”珉王得到肯定,心中大喜,“母後便再此安心地等着兒臣的好消息,兒臣告退!”
“等等!”
珉王轉身,疑惑地看着她,“母後還有何吩咐?”
“将程首輔和張閣老放出來。”
珉王不解,未答。
“你常年在外帶兵,他們二人再朝中德望頗高,魏閣老還在聯名上書,于你繼位不利,若是你心中有把握,便以禮相待,以德服人。”
他原本是想等自己舉行登基大典之時,再以大赦天下之名将二人放出來,但母後發話,他也不好拒絕,便隻得點頭答應。
珉王走後,偌大的宮殿隻剩太後一人,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腿一軟倒在跪墊上,放聲痛哭着,“嘉兒,母親錯了,是母親害死你的,母親對不起你啊!”
若不是那日自己在嘉兒面前親手将皇後的畫像撕了,嘉兒也不會氣得吐血身亡,都是自己作的孽啊。
太後捶着自己的胸口,流着眼淚,但随後又眼神一狠,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指着眼前的靈位怒罵:“我是你母親就這麼見不得人嗎?為什麼不認我?你向來不肯聽我的,當初娶皇後是如此,如今冊儲君亦是如此!你不喜珉王,可他的孩子有我母家一半的血脈,冊那孩子再好不過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聽我的!啊?為什麼!”
“你看你小時候多聽話啊!”,她放緩了聲音,說着說着,又痛哭起來,兒子沒了,沒了啊!老天為何如此待我!
于此同時,意氣風發的珉王正在等沈煉的回信,若是能不動一兵一卒就降伏沈煉,于他而言,再好不過,若是不成,擒賊先擒王,隻要殺了沈煉,後面那十萬西北軍便即刻潰不成軍。
如今第一步便是以利誘之,若是沈煉答應了自己給的好處,歸降自己,如此便皆大歡喜。
就當珉王得意忘形之際,手下匆匆來報,說那沈煉非但不肯歸降,還命人将那封勸降書抄了幾千份,将全城各個告示處都貼滿了。
“豈有此理!”珉王拍案而起,罵道:“好個沈煉,敬酒不吃吃罰酒,既如此,就休怪本王無情了!”他親自帶人出宮,命令京郊後山蟄伏的八萬大軍伺機待命,又召集兩萬軍馬,手持火把,圍于京都城牆,若是沈煉強行攻城,他就來個甕中捉鼈。
長夜萬裡無雲,幾千支火把沿護城牆一一被點燃,頓時整個京都如同白晝般刺眼,珉王負手立于城樓上,死死地盯着城下的沈煉,以及他身後那輛馬車。
沈煉一身戎裝,年僅半百的他常年守于西北,皮膚粗造,高大威猛,腰間配的劍足足有一米多長,他擡頭望了珉王一眼,喊道:“臣沈煉,攜儲君歸京,命其開城門,迎新帝!”
守門的侍衛頓時一慌,他們都看見了世子手中的金匣,有些不知所措。
珉王見此,面露愠色,果然還是叫他們逃脫了,于是他搶過侍衛的弓弩對準城下抱着金匣的世子,但還來不及發射出去,就被一隻手攔住。
珉王一轉頭,隻見太後不知何時登上了這城門,而身邊的人都已退下,“母後何故來此?此處危險,母後還是回宮去吧。”
太後笑了笑不說話,支開了樓上所有的人,對他道:“若是說母後是因為擔心你,你且會信?”
珉王隻覺得眼前的母後有些怪異,但還是脫口而出:“母後說的,兒臣自然相信,隻是此處危險,母後還是回宮吧。”
“哈哈哈哈哈!”太後突然仰天長笑起來,心頭湧上一股酸澀又不甘。
為何?嘉兒從不信我?反倒是眼前這個仇人之子毫不猶豫地說相信自己,可笑啊真是可笑!但可惜了,我的兒子死了,你的兒子也别想活着。
太後望着眼前的人,笑得陰狠,暗暗轉動拇指上的戒指,從衣袖下射出一枚銀針。
珉王當即隻覺得腿上一股刺痛傳遍全身,饒是個傻子也知道眼前這個太後起了殺心,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面露驚恐,不願相信自己的母親竟然會要殺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珉王用盡最後一絲氣力朝她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