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門被人從外門推開,隻見裴清衍拿着藥走了進來。
“你怎麼來了?”唐钰兒沒想到進來的會是裴清衍,畢竟她今日來府衙之事,并未曾告知過他。
“若不是裴暮見到半夏,我都不知道你今天來了府衙。”
裴清衍走近,輕輕地拉起她的手,将衣袖緩緩掀開。
傷口已然結痂,蜿蜒一道,可見那婦人是用了十足的力氣,若沒有人及時阻攔,隻怕會傷的更深。
凝結的血漬已與衣服粘連,即便裴清衍放緩了力度,手臂上的疼痛,還是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裴清衍将巾帕上放到熱水之中,輕輕沾濕後,輕輕擦拭着傷口,将血漬一點點清除,直至血漬幹淨後,才小心翼翼的将傷藥塗抹在傷口之上。
藥物的刺激,讓唐钰兒咬緊了嘴唇,眼前之人似乎也察覺到了,輕輕吹着氣,試圖減緩她的痛感。
裴清衍問:“還有其他的傷口嗎?”
唐钰兒輕輕搖頭。
“這段時間沒什麼事,就不要出門了,那婦人我會讓人打發了,這種事情不會再有下次了。”
“你這是在關心我?”唐钰兒定睛看向他,眼底流露出一絲不解,他最近似乎對自己的事情格外的上心。
被她這麼一問,裴清衍眸光一轉,故作深沉道:“你少自作多情,隻不過是不想事情結束之前,再徒生事端罷了,畢竟這事關我裴家的清譽。”
此話一出,倒是讓她松了口氣,想來是自己多慮了。
門外敲門聲響起,随之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裴暮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半夏,一進屋雙眸直直的盯在唐钰兒的身上,滿眼的擔憂。
“公子查清楚了,是橋塌一事的口供簿失竊了,今日是請那婦人回來重新錄口供,才會與夫人撞見,不過,宮裡似乎也對此事有所耳聞,讓你現在進宮一趟。”
“你送夫人回府,命人跟着那婦人,一有動向立刻緝拿,不得有誤。”
唐钰兒看了一眼裴清衍,擔心道:“要不我同你一起去?”她害怕這件事情會牽連到他。
“現在還不知道宮裡找我是何事,說不定隻是例行詢問而已,不用擔心。”
裴清衍寬慰的話語并未讓她放下心來,畢竟時間太過湊巧,她不得不多想。
這件事情,雖不是她的過錯,但她忘記了,這不是現代。
不管是自己行為,還是這件事情帶來的後果,都會在這朝代之下,被增加一道無形的枷鎖。
更何況不管在哪裡,醫鬧這個事情,并不是一件能輕易解決的事情。
“那如果真的是這件事情呢?”唐钰兒抓住裴清衍,滿眼的擔心,怕因為自己而讓他受到牽連。
“就算是也不過是詢問口供簿失竊的事情,不必擔心,橋塌一事也還在調查,結果沒有出來之前,不會有事的。”
“那之後呢?如果那個婦人一直糾纏不休,這件事情沒有終點呢?這是不是就會連累到你,甚至是裴家?”
“事發之時我們不在橋上,你還參與了救人,隻不過人各有命,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過,我們是一家人又談何連累?”
“一家人?”唐钰兒怔愣在原地,雙手緊緊攥住他的衣袖,内心的慌亂突然讓她不知所措。
——
裴青衍來到宣政殿門外時,劉公公早已等待多時,幾句寒暄之後,将人領進門後,躬身退了出去。
殿内靜悄悄的,隻偶爾聽得翻閱奏章的聲音,殿内窗戶大開,雖已是春天,依舊帶着寒意。
微風拂過之時,殿内的溫度,陡然降了幾分,窗外的樹形單影隻,枝頭偶見的碧芽,因着冷風蜷縮,似在等待時機迎風而上。
半個時辰後,屏風裡的人,合上了手中的奏折,低聲開口道:“來多久了?”
“已有半個時辰了。”
“尹維仁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尹大人提交的證據還在調查中,真假尚為得知。”
“事情已經發生快一個月了,就隻得出這麼一個結論?你們辦事效率何時這麼差了?”
說話間,人已從屏風後走出,一身墨玉色常服,腰帶上懸挂着一塊暖玉,已過不惑之年,面容威嚴,依舊眸色明朗,身姿矯健。
“尹維仁一事牽扯甚廣,不比尋常事件,請陛下多給些時日。”
“那上元節橋塌一事呢?口供簿失竊你又有何想說的,我倒是聽說,其中好似還牽連你的夫人唐钰兒吧?莫不是你在故意拖延時間?隻為給她開脫?”
“陛下明鑒,上元節一事,臣也在竭力調查,當時事發突然,賤内當時救人心切,也隻是随心而為,并非事件主因。”
裴清衍立即雙膝跪地叩首,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若僅僅隻是因為救治延誤,那也應當是他的責任。
身為朝廷官員,不能維護百姓的安全,他才需要擔起所有責任。
“那朕是不是該有所獎賞啊?”
“臣不敢。”
皇上冷哼一聲,“上元節一事,結果未出之前,尹維仁一事你就不必再插手了,坊間的流言已經傳到了宮裡,關于哪些污言穢語想必你也聽到了不少,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裴清衍領旨退出了宣政殿,門外的劉公公見他面色難看,迎了上來安慰道:“裴少卿你也别怪陛下,宮裡最近多了不少閑言碎語,不得入耳,皇上為此時,剛發了不小的火,老奴也聽說了上元節一事,此事畢竟出了人命,還需妥善處理才是。”
“謝劉公公提點。”
“老奴也不過是想替陛下分憂,陛下是看着你長大的,自然是不願見你被這些事情影響了前程。”
劉公公話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救人的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偏偏是唐钰兒,又是女子之身,流言蜚語就像是那水底的淤泥。
容易讓人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