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被打撈起來的越野車，他記得是他特意選擇的，比起那種普通的再不過的轎車的形式，他或許天生就更喜歡這一些更吸引人目光一點的樣子，其實他原本想要給林長風購買那些外形看上去更特别，更張揚，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來這輛車有多麼貴的那一些，但是最終林長風表示他并不需要那樣子的車子。

這到底是誰需要的東西呢？反正不是林長風需要的東西，但偏偏他又沒有辦法拒絕，一旦他表示不想要的話，顧晨就會說他的所作所為也會影響到自己，大明星永遠都認為自己身邊的人也要光鮮亮麗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已經習慣于活在聚光燈下。

這種抱着為他人好的由頭而做出的自私，其實在無意之間會傷到很多人，而其中被傷害的最深的就是林長風，也有人表示過，那一座跨海大橋的護欄對于大部分的車型而言還是正常，但是現在越來越多的SUV越野車之類的如果遇到事故會因為本身的車型而多側翻的危險。

在這些事情沒有發生之前，每一個人都抱有着僥幸心理，畢竟車禍這種意外事件的發生概率實在是太低了一些。

但是，顧晨沒有想到，壓死戀人的最後一顆稻草是由他遞出來的。

機票的時間是由他敲定的，車子的型号也是由他選的，甚至在路上也是他一直在催促着，更加絕望的是這場事故是刻意的人為，其實在很久之前經紀人就已經告訴過他了，真正過激的粉絲是完全控制不住的，隻不過那個時候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代表着什麼。

他以為粉絲能夠表達出的不過是在網絡上對他多說幾句話，又或者說是悄悄跟着他偷拍幾張照片，在現在的法治社會的規章制度下，像從前那樣子悄悄潛入明星房屋的粉絲已經少了很多，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運氣會這麼不好。

“導緻事故的那輛車上的人倒是沒出什麼問題，就是有一些撞擊傷，現在警察在那邊審訊，或許到時候會需要你合作，知不知道什麼應該說？什麼不應該說？”

經紀人倒也處理過類似的場面，隻不過在他們這個圈子裡面還第一次有無辜的素人被牽連導緻死亡，甚至于是在大庭廣衆之下發生的事情。

他客觀上而言非常惋惜，但是他也必須非常冷靜的處理這件事情，顧晨在這種事情的處理過程中不能露出任何不高興或者說悲傷的情緒，至少這種情緒不能是過激的，不能以戀人的角度出發。

“現在這件事情也被頂上了熱搜公司那邊在盡可能的壓下去，這個時候你隻需要單純的配合就好。你不要表示出多麼惋惜，或者多麼悲傷，又或者是多麼怨恨。”

經紀人這樣告訴他。

“我們需要給外面的人看到的是一個，得到解脫的受害者的樣子，但是你一定要遵循最基本的道德原則。”

“……你現在是在和我說這些？”

顧晨沒有任何正當的理由或者身份去辨認屍體，他甚至被經紀公司要求盡可能的不要前往警察局或是醫院，他唯一看到的，就當時實時轉播到他手機上的越野車被打撈起來的視頻。

他第一次沒有去到現場的資格，他什麼也做不了，一舉一動都被别人要求着，按照原本預定的軌迹去做。

“他出事了，可是我到現在都沒有辦法看到他，你現在應該想辦法讓我去看一看他，而不是在跟我講這些東西！”

一直被壓抑着的情緒終于爆發出來，顧晨卻發現他的經紀人倒是非常冷靜的看着他，經紀人似乎不理解他為什麼要這樣大吼大叫。

“你現在擺出這副樣子是有什麼用的？我們當時不就已經約定好了後面的做法嗎？出現這樣的意外，公司也不想看到，但是我并不覺得你現在有資格對于我們這些幫你擦屁股的人大吼大叫。”

經紀人推了推眼鏡。

“從一開始我們就表示過你最好和現有的戀人分手，我也不是沒有告訴過你，作為明星，你永遠無法管制好自己的粉絲，但是你是怎麼回複我的？你一直覺得他們鬧不出多大的事情，是嗎？”

顧晨的臉色徹底白了下去。

“你的設想永遠都是在盡可能賺錢的時候賺到更多的錢，我相信你也不止一次的和林先生說過吧，隻要等到你沒那麼有人氣了就宣布退圈，然後和他在一起，你是不是就一直用這種話來吊着他呢？”

經紀人在這種時候心情也不怎麼好，從一個陌生人的角度，他認為林長風這一次完全是無妄之災，雖然他們兩個人做的都有不對的地方，但是顯然林長風是被牽連的最嚴重的那一個。

隻不過現在他們也沒有必要把自己的道德感樹立了多麼高的地步。畢竟一旦你進入了這個圈子，他的收益越大代表着他的風險越大，代表着你需要承擔的事情就越多，在這個圈子的黑暗面裡面，道德感是最不需要的東西。

經紀人需要的是一個印鈔機，是一棵搖錢樹，而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甚至需要拉着别人一起富有罪惡感的明星。

“他确實挺蠢的，居然會相信你的話，但是你必須要承認我們之中最糟糕的人是你，你要忏悔的話是你的事情，但是不可以拉着公司下水，你真覺得自己當了明星，有了那麼些粉絲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你能夠在這個地方全部都是因為公司能給予你這些東西。”

經紀人說出的話雖然殘忍，但确實是無可争議的事實，如果不是他們簽約了，如果不是公司付出人力物力把他捧紅，那麼難道真的有人覺得一個人成為現象級的明星是因為他本身多麼優秀嗎？

在那背後都是單純的金錢和資本在操縱着而已，不要覺得自己獲得的成功都是因為自己的努力，因為這個圈子裡面努力隻不過是錦上添花的裝飾。而真正能夠決定你是否成功的，從來都不是你這個人有多麼吃苦耐勞。

“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你裝出一副心碎的樣子給誰看呢？你們已經分手了，要是想贖罪的話，等你自己摘出去再來贖罪也不遲，但是這種謊言已經對着粉絲說出來了，你難道想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顧晨在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他從來都是被别人操縱的那個木偶，他以為自己在林長風面前多麼趾高氣昂，他以為自己真的能夠信守承諾，他以為自己真的比林長風的所作所為更加重要。

他剝奪了一個愚蠢的相信着他的人的人生，甚至在不經意間早就把自己的人生作為了交換的籌碼。

有些麻木的再一次打開了那個讓他無比在意的手機屏幕，戀人發給他的消息停留在幾天之前，而現在更多的是各家媒體報道出的粉絲因愛而過失殺人的頭版頭條，造成這起事故的粉絲家裡都不缺錢，也不缺關系。

闆上釘釘的謀殺案變成了司機操作失誤而導緻的意外，其實每個人都看得出來這件事情的本質是什麼樣的，但是沒有人願意站出來。

因為死去的是一個被大多數人厭惡的普通人，因為死去這麼一個普通人，能夠讓大部分人喜歡這個那個明星解脫。

但是沒有人知道這隻是所謂的解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