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相處的時間越長,蒲曉對藍桉這個人形空白越來越清晰。
除了第一天對藍桉的外貌聲音以及她住處落了實外,後面的一些都是從彭遠晴那裡聽來的。
例如藍桉的學習成績在年紀都排得上名次,不說第一,每次考試也都在前三;例如藍桉寒假的時候還代表學校參加了鋼琴比賽;例如藍桉最好的朋友除了宋思月外,曾經和班長江詹也是朋友,可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兩人沒再玩到一起;例如……沒了。
彭遠晴不願多說藍桉的事,反而扭頭跟蒲曉說起了别的事。蒲曉覺得彭遠晴或許可以從事記者行業,她簡直堪比八卦新聞,誰誰誰都能說個一二三來。
但蒲曉對别人的事不感興趣,她腦子裡除了讀書,就剩下了藍桉。
‘和藍桉姐姐一起讀書’,這話還在她腦海裡沒揮散去。
要說蒲曉自己發現并填入空白的,是藍桉的冷和她喝膩了牛奶。
以及藍桉的愛答不理。
藍桉好像也不愛說話,每日都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好似世界無人再能逗笑她,而那日蒲曉低頭聽到的笑聲,不過是她自己的想象。
如同那還未到臨的仲夏,及在仲夏盛開的鸢尾花,都來自遙遠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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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青三中是個好學校。
老師教的好,上課講授的知識蒲曉認真聽差不多都能理解了,就算不懂,下課去問老師,老師也都很有耐心給她講解。
辦公室成了蒲曉常去的地方。
老師們也都知道新轉來的那個學生勤奮好學,唯一不太好的點就是,這孩子太悶,悶沉沉的,不太好溝通。
除了老師,一些同學也都發現了蒲曉是個不響的人,跟她說什麼做什麼,除了悶着一臉發紅的臉,低着頭像是把腦袋垂到課桌裡寫作業外,不會有任何多的反應。
有人覺得沒趣,可有人覺得好玩極了。
看發悶的人羞赧、生氣,無論怎麼捉弄都不會爆發,這種事,就屬張超樂意幹。
從蒲曉來時自我介紹的那天,張超就注意到了蒲曉,偶爾會跟兩三人到蒲曉桌前,問蒲曉來自哪,多大了。
開始時蒲曉還會回應,可等她回應了,張超就跟身邊人學她的口音,重複她說的話,他們大聲發笑後樂此不疲的讓她再說一次時,蒲曉就知道,這些人如彭遠晴說的那樣,混得很。
她便不願再理會他們了。隻顧着悶頭學習。可沒到這個時候,張超他們又會從她的懷中抽出作業本或書,舉高,看蒲曉夠不着就哈哈大笑,又或者将書抛來抛去,就是不給蒲曉。
再好的學校,總有幾個不入眼的壞蛋。
下午放學。
蒲曉在後門等待。
她站的筆直,雙腳并攏,低頭睨睨着腳尖,從站姿就能看出她對所處環境有強烈的不安全感。不過她嘴角是彎着的,好像是有什麼開心的事。
當然開心啦。
放學前老師給她發了校服,就在書包裡裝着,也就是說她明天可以跟藍桉一樣,穿着校服上學了!
穿上校服,她是不是就沒那麼突兀了呢?
蒲曉想到這幾日總有人過來問她來自哪裡,為什麼口音這麼好玩,又為什麼這麼黑…
她要是和他們穿一樣的衣服,融入紅白色的海中,是不是…是不是他們對自己的關注就會少很多?
蒲曉嘴角的笑一點點抿下。
她穿着一件黑色戴帽衛衣,衣服黑到跟她臉的顔色相襯,讓她看上去更土了,更黑了。
背上還背了個一看就用了很久的黑色書包,也土,土到今天還有人來問她,為什麼書包上的勾都掉漆了也不換一個?
這個包是她上小學時媽媽給她的,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可她用到了現在,舍不得換,也覺得沒必要換,還能用不是麼?書包壞的地方已經被姥姥用針線縫起來了,還能再堅持的。
可……
蒲曉吸了吸鼻子。
可她為什麼覺得無法堅持用下去了呢?
今天張超發現了她的書包是縫補過的,召集了好幾個人過來看她的書包,簡直把她的書桌當成了動物園,她和她的書包是被觀賞的動物。
可動物和那些觀賞的人還有層透明玻璃或是鐵絲網做隔擋。
而她…笑聲在頭頂盤旋。
刺耳到蒲曉無地自容。
好不容易堅持到放學,額外得到老師給的校服,蒲曉一整天抿緊的唇終于松了點,有了點弧度。
她想學校發放校服,除了能在開會和做操排成矩陣時更好看外,是不是還少了一些攀比?多了一些平等呢?
蒲曉站在校門口的路燈下,等來了别惜的車。
今天有點不同的是,車停後開的是後車門。
也就是說——她要坐在藍桉的旁邊了。
來南青的這幾天,蒲曉還沒完全适應這裡的生活。
與山裡大不同的亞熱帶季風氣候、川流不息的街道、隻在電視裡看到過的豪華别墅、柔軟的大床以及公主一樣的藍桉。
坐在藍桉身邊,蒲曉更加不适應了。
即便藍桉閉眼小憩完全不在意她,她也緊張。
說不出為什麼緊張,就是緊張。
…她好像有點怕藍桉。
但絕對不是怕藍桉打她。
她說不出為什麼對藍桉有這樣的感覺,如果非讓她說,那是一種入殿禮佛卻害怕看到佛像眼睛的畏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