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曉一時間呆住,沒理解藍桉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而從藍桉的角度看。
看到的是一位皮膚雖然黑,但留着可愛娃娃頭的、眨着烏溜溜大眼的、眼裡滿是崇敬和感激的人。
但這并不重要,因為她很普通。
普通不是關鍵,關鍵是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你看。
那眼神直白到,好像要把心掏出來感謝你似的。
藍桉受不了。
主要是受不了蒲曉的眼神,太過直白,太呆了。
呆到好似沖她勾勾手指就會過來。
呆到讓她跳到指定的坑裡,即便她走到坑邊發現其實是萬丈深淵,但因為相信你,還是會奮不顧身一跳。
呆到藍桉都這麼說了,結果接下來的幾天,藍桉還是能感受到蒲曉用異常炙熱的眼神時不時偷看她。
怎麼會有這麼呆的人?
這幾天,蒲曉那張臉還是時不時會出現在藍桉腦海,次數多到藍桉都嫌煩了!
結果罪魁禍首還跑來敲她的門。
給她送來了一碟子水果——就跟那天進來給她送錢一個模樣。
看着她的短發和蹑手蹑腳的樣子,藍桉莫名沒好氣地問:“幹嘛?”
蒲曉聽藍桉語氣不是很好,縮了一下脖子,嗫聲回:“seisei姐說這是藍阿姨特意讓她買的,給你吃。”
又莫名的,見蒲曉這樣子,藍桉心裡的那口氣忽然就消了。她問:“你吃了麼?”
蒲曉搖搖頭。
藍桉在床上翻了個身,背對着蒲曉,說:“拿走,你吃。”
“…這是藍阿姨買給你的。”
說完,她看了眼藍桉脫掉假肢的左腿,邁步将果盤放到床旁邊的櫃子上。這樣藍桉一翻身就能吃到,不用下地。
聽到動靜,藍桉扭過頭,見蒲曉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好似在等她下達什麼指令似的,又好似是有什麼話想要跟藍桉說。
藍桉知道她要說什麼,無非就是謝謝,因為蒲曉又拿那呆呆的眼神望着她了。
“這是要和我分你的我的?”藍桉翻身坐起,望着蒲曉,冷聲道,“那這屋子裡的空氣也是我的,你少呼吸。”
蒲曉:“。”
幾秒後,見蒲曉闆着臉不說話,藍桉:“你不會真的在憋氣吧?”
“姐姐…”蒲曉叫了一聲。
藍桉以為她要說什麼,“幹嘛?”
結果就聽蒲曉道:“你好幼稚。”
蒲曉說完就跑了。對,跑了。撒開腿就跑出了藍桉卧室,那模樣好像生怕藍桉拿枕頭砸她似的。
很輕的一道關門聲響起,藍桉坐在床上,朝門的方向望了眼,見那沒有别的身影。她輕笑了聲:
“呆子。”
-
蒲曉确實有話要跟藍桉說,但不是謝謝。不知怎的,在那天藍桉說了那番話後,謝謝兩個字,蒲曉就對藍桉說不出口了。
但絕對不是她對藍桉沒了感謝,而是…她隐隐約約覺得,藍桉不想聽。
其實藍桉怎麼想的她并不清楚,隻是有些話要在合适的時機說,錯過了,就要等下一個時機。說謝謝的這個時機她還沒等到。
今天她想對藍桉說的,是她聽彭遠晴說,先前攔路的那個牛蛙轉學了。
這讓蒲曉松了一口氣。
轉學了…那先前自己拿東西砸他的事應該就過去了吧?
想想還後怕。
那天跟藍桉說的那麼輕松,但實際她是膽顫的,她是真怕讀不了書。
要說她為什麼這麼怕讀不了書,大概還是想靠自己走出大山,而不是像同齡人那樣早早成家。
所以聽到牛蛙轉學了,蒲曉心裡可高興了。
小跑着下樓後,她去廚房幫忙給别惜洗菜,還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别惜。
别聽也告訴了她一件事,說:“是嗎?那看來是芸姨找對方家長了。”
蒲曉不明所以地看過去。
别惜微笑,說:“那天回來,安安就給芸姨打了電話,說了這件事。”
蒲曉怔了怔,問:“…姐姐不是說藍阿姨不管嗎?”
“芸姨怎麼可能不管?”别惜到蒲曉跟前,壓低聲音說道,“她呀,就是氣芸姨太忙沒時間陪她。”
“安安從小被寵着長大,聽芸姨說她之前不是現在這樣,以前陽光明媚的,自從出了意外……”别惜像是想到了什麼,眸光暗淡了幾分,但又很快恢複如常,繼續對蒲曉說,“脾氣難免乖僻了些,不太好溝通。但本性不壞,你之後跟她相處的時間一長慢慢就了解了,她就是面冷内熱,心口不一。”
說完,别惜拍了拍蒲曉肩膀,沖蒲曉眨了下眼。
“好了,我這兒不用你幫忙,你上樓去陪陪安安。她一個人待着太久了,現在和以後有你陪着,或許沒那麼孤單。”
“要是說了什麼你不愛聽的話,别往心裡去。”
蒲曉抿唇:“……沒有說我不愛聽的。”
别惜笑:“那你去跟她玩兒吧。一會兒我叫你們下樓吃飯。”
看到這個笑容,蒲曉想别惜應該覺得她是在客氣。可她沒有。
她沒覺得藍桉說話難聽過。尤其是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