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掌事,樓主吩咐過,暗衛絕對不能離開點雨閣。”李二猶猶豫豫道。
皓元面露愠色,厲聲道:“夫人若有三長兩短,你承擔得了嗎?有我在這兒你還擔心什麼?”
李二聞言召下暗衛,兩人離開點雨閣。
皓元輕輕拍着着蕭慕棉的臉,想喚醒她的理智。蕭慕棉額頭上滾落下豆大的汗珠,浸濕了皓元的衣襟,皓元将她橫抱起,放回床上。
突然一個手刀劈下,皓元隻覺後頸吃痛,眼前天花亂墜,跌倒在床邊。蕭慕棉掙脫開來,取走皓元腰上的匕首,朝門外奔去。
她避開來往的侍衛和婢女,穿過花園來到前廳,各門各派都有人在萬湖山莊,若是能遇見舊時好友,便能暫時脫困。
她躲在牆後小心的朝前廳張望,可隻看見一隊又一隊燼陽樓的弟子。
蕭慕棉轉身朝東側門而去,還是先逃出去再做打算,不料東側門竟有四人把守。
“姐姐,姐姐。”蕭慕棉聽見有人在輕聲喚她,轉頭看見一個小男孩正朝她招手。
“姐姐,如今東西側門都有人把守,出不去的,隻有平日裡糞車出去的北角門看守松懈,你随我來。”
蕭慕棉内心惴惴不安,如今她不知道在這萬湖山莊裡誰能信誰不能信,何況她根本不認識這個小男孩,隻是現在已别無選擇。
北角門的看守果然更為松懈,隻有一個守衛坐在門邊打盹,小男孩走過去,也不知道和那守衛說了什麼,那守衛就離開了。
小男孩打開門,招呼蕭慕棉過去:“姐姐,這裡出去有一條小路,沿着小路就可以下山,您快走吧。”
蕭慕棉是知道這條小路的,她從小在萬湖山莊長大,這裡的每一處她都了如指掌。
蕭慕棉踏腳出去,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問道:“你是誰?為何幫我?”
小男孩撲通一聲跪下,頭磕在石闆上:“姐姐,是您從大火中将我和爺爺、妹妹救出來的。”
蕭慕棉心中疑惑,萬湖山莊裡衆人隻知她是因一直病着才待在點雨閣足不出戶,院中僅有霜兒伺候,除了皓元這等心腹之人,其他人斷斷無從知道真相。
就算她現在在萬湖山莊當着衆人的面說出真相,可她手無實證,秦燼陽如今大權在握已是新的武林盟主,又有幾人會信她。這小男孩又從何知道她是想要逃走?
遠處傳來嘈雜的呼喊聲,小男孩轉頭驚恐地看着身後:“姐姐,他們已經發現您不見了,您快走吧。”
蕭慕棉來不及多問,沿着小路朝山下狂奔而去。
身後響起衆人追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過不了多久那些人便會追上來。蕭慕棉轉身向右,進到一片林中。
林中枝節橫生,蕭慕棉提起裙子艱難地前行着,裙子已被劃得破破爛爛,手臂和腿上都滲出一片片的血迹,頭發散落卷着枯枝。
她知道在林子盡頭的懸崖上有一個山洞可以暫避幾日,山洞十分隐蔽,洞中有一個天然形成的狹窄通道可至懸崖底部。
她幼時貪玩發現的,後來與爹娘争吵,佯裝離家出走時在裡面住過幾日。
遠處傳來銳利的風聲,有輕功極高之人劃破空氣飛奔而來,蕭慕棉不顧一切的往前跑,懸崖近在眼前,可身後的風聲速度極快,刹那間已近在咫尺。
懸崖邊的碎石滾落,瞬間就不見了蹤影,蕭慕棉站在懸崖邊,抽出短刀抵在脖子上,倔強的昂起頭。
秦燼陽停在了距她不到十步的地方,發絲淩亂,神情慌張。
“棉棉,你不要做傻事。”秦燼陽聲音嘶啞,似是在乞求。
蕭慕棉的臉上挂着凄涼的笑意,淚水從眼角滑落:“傻事?還能有比嫁給你更傻的事嗎?”
秦燼陽深吸一口氣:“棉棉,我向你保證,等辰星教被滅以後,我便将萬湖山莊還給你,到時候你想怎麼處置我都行。”
“十年了,你都不忘去為師父祭奠。你又憑什麼覺得我能忍下喪親之痛!”仇恨讓蕭慕棉的身體劇烈地顫抖着,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脖子上有絲絲血珠滲出。
“棉棉,你先回來好不好。你現在沒有内力,若死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秦燼陽激動地向前踏出一步,蕭慕棉警覺的後退,她的半隻腳已懸在懸崖之上,落石滾滾而下,跌入山腳的滔滔江水中,無聲無響。
不知為何,蕭慕棉憶起第一次見到秦燼陽時的場景,春風拂柳的小秦淮河畔,秦燼陽搖着一柄玉骨折扇,笑意盈盈:“姑娘花容月貌,明豔不可方物,在下也很期待與姑娘的再見之日。”
烈日之下,春風化作海風,秦燼陽眼中閃爍着狡黠的光芒:“不如我以身相許吧,以報答蕭姑娘的救命之恩。”
大雪之中,寒風呼嘯,秦燼陽雙手捧起她的臉頰:“為你,花多少錢都值。”
一切,不過都是謊言罷了。
又是一年春風拂過,萬湖山莊的垂柳已露新芽,可惜日後再也看不到了。
蕭慕棉眼神決絕,一字一句道:“此生既已報仇無望,我蕭慕棉願以死祭天,祈求秦燼陽你不得好死!”
蕭慕棉向後倒去,她如凋零的枯葉蝶一般毫無生氣的墜下,淚水抛灑在空中,被懸壁山洞中的火光照得閃閃發光,似是在傾訴生命最後的絢爛與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