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涼城的暗探傳來消息，程宿一直等杜衡等人蠱發，方才露出真面目。他與任來雖相識二十餘年，但他并不信任任來的蠱蟲。他絕不會輕易冒險，将自己置于危險之地。”

皓元眸光暗沉，低聲呢喃：“都怪屬下無能，辜負樓主重任。倘若屬下能早些察覺到任來的異動，蕭莊主他們便不會……樓主和夫人也不會……”

秦燼陽輕歎口氣，心中萬般痛楚，卻仍強忍着寬慰道：“任來的武功遠在你之上，加之這些年他手握燼陽樓諸多要務，是我過于輕信他，錯不在你。”

書房内頓時陷入一片寂靜，悲傷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動。

皓元曾奉命監視任來，可卻未能阻止悲劇發生。待他恍然驚醒發生了什麼，匆匆趕到，隻來得及救下性命垂危的川斷。

書案上，密函堆積如山，這是秦燼陽麾下暗探于近日監視任來和程宿的一舉一動。

自任來擅自做主，對蕭莊主等人下毒手後，兩人之間便生出嫌隙，僅靠複仇這一共同目标勉強維系着關系。

然而，随着辰千澈逃之夭夭不知所蹤，二人離心更是浮上明面。比之更為棘手的是，任來與程宿卻因利益驅動，關系愈發緊密。

正在此時，門外突然響起暗探間特有的聯絡信号。皓元聞言，連忙起身出去查看，不多時便返回書房，回禀道：“樓主，許姑娘來了。”

秦燼陽微微颔首，示意皓元帶她進來。自他從西域歸來後，許桃桃便時常來點雨閣，端茶研磨，向秦燼陽講起許多關于蕭慕棉兒時的趣事。

這些往事，是秦燼陽從未曾知曉的，因此每每許桃桃講述時，他都聽得格外專注與投入。

許桃桃步入書房，眉眼低垂，更顯溫婉。或許是與秦燼陽相處久了，她已不複當初的羞澀與拘謹。她微微欠身行禮，随後便如往常一般，坐在秦燼陽的身旁。

無需寒暄問候，許桃桃知道秦燼陽每次都允她進入點雨閣，是想聽什麼。

溫婉的嗓音将蕭慕棉幼時的故事娓娓道來，秦燼陽靠在椅背上，半閉着雙眼，全神貫注地聆聽，時不時追問一些細節，臉上浮現和煦的笑意。

随着故事的進行，許桃桃的聲音出現一絲波動，然而秦燼陽并未注意。

當許桃桃講到蕭慕棉是如何以樹枝為劍，痛打欺負小乞丐的纨绔子弟時，她的音調不由自主地升高。

就在這聲情并茂的叙述聲中，一枚袖箭借着聲音的掩護，悄無聲息地從許桃桃的袖中滑出，離弦之箭直指秦燼陽的眉心。

秦燼陽雙眼半阖，毫無察覺，似是對外界的一切紛擾都置若罔聞，全神貫注地聆聽着許桃桃的故事。

就在那袖箭即将觸及他眉心的刹那，修長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夾住袖箭。

秦燼陽緩緩睜開雙眼，目光平靜如水，沒有絲毫的波瀾，淡淡問道：“許姑娘，你這是何意？”

許桃桃見一擊不中，幾發袖箭接二連三自袖中飛出。

皓元聽到動靜，疾步沖進書房，隻見秦燼陽靠坐在椅上，神色平靜如水。而許桃桃跌落在地，袖箭散落一旁。

許桃桃情緒崩潰，歇斯底裡地喊道：“秦燼陽，當初你以棉棉的性命相要挾，逼我替你隐瞞真相。你說過，你隻是想替師門報仇，絕不會傷害棉棉。

如今你大仇得報，可棉棉呢！你這個毒夫，你害死了棉棉，你害死了蕭莊主和李夫人！”

皓元見狀趕緊沖上去，一個手刀擊在許桃桃後頸，許桃桃便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秦燼陽心口如刀絞般疼痛，他咬緊牙關，強忍着痛苦，撐着書案艱難地站起來。

皓元連忙上前扶住他：“樓主，您還是先進屋休息吧。”

秦燼陽的額頭上已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微微搖頭：“你将許姑娘送回去，莫要傷了她。”

皓元點了點頭，又問道：“跟在許姑娘身邊的暗衛，可需要增加人手？”

秦燼陽沉吟片刻道：“不用，許姑娘一直待着揚州，又是深閨女子，他們沒必要冒險向許姑娘下手。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我們必須要确保可用之人皆是心腹。”

說完，秦燼陽獨自回到房中。這裡曾是蕭慕棉的卧房，而現在，隻餘秦燼陽一個人。

屋裡挂着蕭慕棉成親那日穿着的鮮紅嫁衣，秦燼陽伸手輕輕撫摸着它，呢喃道：

“棉棉，岚音江的水一定很冷吧。等這一切都結束了，我便來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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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月落，鬥轉星移。夜色籠罩着宛城，四周靜谧得有些詭異，唯有偶爾傳來的野貓叫聲，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回響。

宛城城郊的一處府邸中，燭光搖曳，映照着案上攤開的西域諸國輿圖，幾人正圍坐一起，低聲密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