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開始,蕭慕棉的性子變得喜靜。天邊剛露出魚肚白,她便帶着萌春出門散步。
永州春日正好,一别數載,蕭慕棉已是許久未見江南春色,一時隻覺得心曠神怡,滿眼舒暢。
餘光無意掃過對街的青樓,隻見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從長樂坊中出來,匆匆離去。直至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長街,她方收回視線,薄唇輕啟:
“萌春,你說若是一個很有前途的讀書人愛上青樓女子,會怎麼樣?”
萌春不假思索地回道:“那他定不會再有前途。”
蕭慕棉眼角一挑:“為何?”
萌春有一搭沒一搭地扯着眼前的柳葉:“我雖未讀過書,但以前聽樓裡的姑娘說,讀書最重要的就是一心一意,若分了精力給旁的事,便讀不好書。
而與青樓女子厮混更是大忌,莫說會影響讀書,若是被家裡人知道,雞飛狗跳都是輕的。我以前見過讀書人的爹娘跑到青樓來撒潑,口口聲聲說是狐媚子毀掉自家兒子。”
說完,萌春還不屑地“嗤”上一聲,嘟嘟囔囔着,“又不是被刀架着進青樓,持心不純,還讀什麼書”。
聞言,蕭慕棉會心一笑:“是嗎?”
天邊晨光熹微,已有賣早點的商戶在街上吆喝。兩人沿着長街散步,不知不覺間,竟走到永州府衙門前。
蕭慕棉蓦然頓住腳步,笑着朝萌春說道:“萌春,你去找沈大人借些銀子。”
萌春一怔,眉頭蹙起:“為何要找沈大人借銀子?秦公子臨走前送來的兩箱銀子都還未動呢。”
說罷,她覺得還沒指出重點,眼睛瞪得滾圓,湊到蕭慕棉耳邊:“若是讓秦公子知道小姐你去找沈大人借銀子,秦公子會把攬雲庭的房頂掀了。”
這位秦盟主雖在小姐面前永遠都是一副春風和煦的溫柔模樣,但萌春覺得他屬實不好惹,生起氣來殺氣騰騰的,尤其是小姐無意提到沈大人的時候,冷得自己都要抖三抖。
蕭慕棉沒好氣地瞪上萌春一眼:“若是他把屋頂掀了,就派你去修。”
還未走到攬雲庭,蕭慕棉便察覺到不尋常的氣息,秦燼陽回來了。自上次分别已有月餘,期間秦燼陽雖來過,但都是匆匆一見便離開,想來萬湖山莊那邊并不輕松。
雖有心理準備,但進入攬雲庭,蕭慕棉還是驚了一跳。隻見攬雲庭院中的石桌石凳已全部挪至院角,諾達的庭院除那顆木棉樹無法挪動,其他地方都被空出來。
見她回來,秦燼陽将披風搭在她肩頭:“雖是陽光燦爛,但畢竟清晨天涼,出門多穿些。”
蕭慕棉輕輕“嗯”了一聲,随即問道:“你為何将這院中的物件都挪走?”
秦燼陽笑了起來,如天邊初升的太陽般燦爛,蕭慕棉愣愣地看着他,忽的,感覺手上被塞進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
蕭慕棉低頭看去,眉頭瞬間蹙起,疑惑看向秦燼陽。
秦燼陽還是笑得那般好看:“你這小丫頭武功不濟,我又時時不在永州,所以從今日起,我教你練劍。”
蕭慕棉的後槽牙咬得幾欲作響,她可以變換聲音,可以假裝字迹,可以習舞練琴,可以穩住心神應對一次又一次有意無意的試探。
但她三歲開始練劍,秦燼陽曾做過她的師父,對她的武功路數一清二楚。而利劍出鞘隻在刹那,她沒辦法在一招一式的瞬息時時隐藏自己的招式。
她将劍塞到秦燼陽懷中,撒着嬌:“我不練。若生出繭子,日後便不能撫琴。”
秦燼陽又将劍塞回給她:“不能撫琴便不撫,這琴有什麼好撫的,你若想聽,我撫給你聽便是。”
蕭慕棉氣結,轉身将劍塞給萌春:“我一點底子也無,又沒興趣,你還是莫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你嫌萌春武功不濟,你便教她吧,她學得快。”
萌春瞪圓雙眼,不知所措地看向秦燼陽,不知為何,突然憶起在血月門受訓的日子,不禁打了個寒顫。
秦燼陽卻也不再與她推來推去,将她摟到懷中,一輕一重地咬着白嫩的耳垂,惹得蕭慕棉全身不自覺顫栗起來。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着某種蠱惑人心的力量:“乖一點。若是遇到危險,好歹能撐一會兒,撐到我來就好。”
一個能神不是鬼不覺取人性命的殺手,要裝作不會拿劍的弱女子,屬實是有些困難。
蕭慕棉裝模作樣地拿劍比劃了兩下,便又将劍扔在地上,扯着秦燼陽的袖口撒嬌:“太重了,拿得我手腕疼,我不要學。”
秦燼陽倒也不惱,仿佛很是享受眼前女子這般的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