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昏暗的燈光,蕭慕棉發現這是一家明器鋪。腳邊堆放着紙紮的人偶和車馬,在燈光下帶着一種詭異的鮮豔。
四周是表情各異的陶制俑人,有的眼神空洞,有的則咧着嘴,那笑容在搖曳的燭光中顯得格外怪異,讓人毛骨悚然。
蕭慕棉的目光落在鋪子中央的幾口棺材上,沒有絲毫的猶豫,她身形一閃,便鑽進棺材之中,輕輕合上棺蓋。
棺蓋合上的瞬間,那追趕着自己的呼嘯風聲乍然停在鋪子門口。緊接着,門被緩緩推開,“吱呀” 一聲在寂靜的明器鋪中顯得異常驚悚。
那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蕭慕棉緊繃的神經上。狹小而黑暗的空間裡,她心跳如鼓,大氣都不敢出。
腳步聲停在自己身旁,蕭慕棉瞪大雙眸,死死盯着頭頂的棺蓋。棺蓋被一隻手輕輕推動,發出細微的 “嘎吱” 聲,蕭慕棉雙拳緊握,内力已彙聚于掌心。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沉穩的呵斥聲從鋪子裡側深處傳來:“何人在此放肆!”
推動棺蓋的手霎地頓住,随後傳來秦燼陽溫潤如玉的聲音:“抱歉深夜打擾,我來看看棺材。”
沉重的腳步聲逐漸靠近,最終停在蕭慕棉躲藏的棺材旁:“半夜三更來看棺材?你家住哪兒?家中誰死了?”
“恩……我家住……家中……”
明器鋪的老闆被秦燼陽這支支吾吾的反應激怒,操起手邊的棍子便要打:“你是不是何記棺材鋪派來的人?大半夜跑我這兒來,想破壞我的風水。看我不打死你!”
一聲棍子打在身上的悶響傳來,蕭慕棉的心止不住抽動一下,幸災樂禍地咧起嘴角。
淩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想來秦燼陽被趕出了明器鋪。
老闆回到鋪子裡,将棍子扔在地上,還止不住罵着:“哼,大半夜想來破壞我明器的風水,真是卑鄙。”
老闆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在鋪子深處,明器鋪内又恢複一片甯靜。蕭慕棉長舒一口氣,待确定外面安全後,方才從棺材中出來,悄悄翻窗離去。
這樣一折騰,回到花雪台時已是後半夜,天邊亮起一片幽藍。
蕭慕棉躺在榻上,心中思忖着,這幾日秦燼陽并未得空來花雪台,才讓自己有機會跟蹤曹和有。可今夜這樣一鬧,聽雲峰的守衛隻會更加森嚴,已不能再去。
蕭慕棉想着想着,不知不覺進入夢鄉。
可剛剛睡着一會兒,冬暖閣的門便被人推開,蕭慕棉看見秦燼陽面色凝重地走進來,心不由得揪起,該不會是被他發現了什麼端倪?
秦燼陽行至床邊,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榻上的女子相平:“城外南郊的村子昨夜一夜間丢了數十個孩子,而且昨夜……”
說到這兒,他頓住了,臉上浮現一絲疑惑,探尋的目光有意無意掃過榻上的女子。
蕭慕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動聲色,努力保持着懵懂無知的模樣。
所幸秦燼陽并未再提此事,隻是囑咐道:“這幾日城中不太平,你和你那個小丫頭待在花雪台莫要下山去。我給你的煙花和袖箭你随身帶着,一旦察覺危險不要有絲毫猶豫。”
秦燼陽說完便匆匆離去,想來定是忙得不可開交。
房門關上的刹那,蕭慕棉的臉色沉了下去,南郊,正是曹和有這幾日躲藏之地。
無暇多顧,蕭慕棉立刻換上夜行衣,朝南郊曹和有藏身的山林奔去。
晨曦初破,天邊剛剛泛起一抹魚肚白,天地間還籠在灰蒙蒙之中,蕭慕棉身形輕盈,轉瞬消失在花雪台。
山林間,晨霧缭繞,蕭慕棉趕到昨夜曹和有練功的地方,可已是空空如也。蕭慕棉心中暗罵一聲,循着細微的痕迹,穿梭于密林間仔細尋找着曹和有。
山林深處,一個幽深的山洞映入眼簾,洞口的藤蔓已被人粗暴地扒開。蕭慕棉悄然潛入,洞内傳來的微弱哭泣聲讓她心中一緊。
曹和有衣衫淩亂,披頭散發,渾身散發着淩亂而又危險的氣息。數十個孩子瑟縮在角落,小臉滿是驚恐與絕望。
曹和有眼神癫狂,朝孩子們大聲吼道:“誰是天下第一?我問你們誰才是天下第一?”
他仿佛沉浸在某種瘋狂的自我陶醉中,口中不斷喃喃着:“我是天下第一,我才是天下第一!”
忽的,曹和有目光變得兇惡殘暴,狠厲地盯着蜷縮在角落的孩子們,神色怪異,仿佛在透過孩子們看着其他人:
“你們這些小人,各個都說我天資平庸。可現在呢,你們看看,還有誰是我的對手,還有誰!”
他突然暴起,伸手抓過一個孩子,便朝山洞洞壁扔去。
眼見着那孩子即将撞上洞壁,蕭慕棉身形一閃,飛身接住被抛向空中的瘦小身體。
背後傳來淩厲風聲,蕭慕棉長劍出鞘,反手接住曹和有襲來的一掌。對招的兩人氣若洪鐘,震得山洞嗡嗡作響,洞頂有碎石滾下。
電光石火間,另一道黑影自洞口閃進,寒霜劍光直逼蕭慕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