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慕棉與萌春默契地對視一眼,然後雙雙将耳朵貼在牆邊。錢靈深夜來此,總不至于是巧合,定是來尋秦燼陽的,不知兩人會說些什麼隐秘之事。
果不其然,沒多會兒,便聽見上樓來的腳步聲。隔壁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秦燼陽的音調因太過驚訝有些上揚:“你怎麼來了?”
錢靈似是咬着牙在說:“秦盟主不請我進去嗎?難道要我站在門外與你說話?還是說,屋裡有其他人不方便讓我進去?”
秦燼陽沉默不語,二人就這樣在門前僵持着。須臾,樓下傳來小厮上樓的聲音,秦燼陽終是微微側身,讓錢靈進了屋。
錢靈環視一周,并未在房中看見預料中的人,松下一口氣,嘴上卻不依不饒:“怎麼,秦盟主将舞影姑娘藏起來了嗎?我又不會吃了她。”
聞言,秦燼陽面色驟變,陰沉得如黑雲壓頂:“任來告訴你的?我似是提醒過你,莫要與任來交往過甚。”
錢靈語調陡然提高:“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管我與誰交往?秦盟主自己日日與青樓妓子厮混一起,還有臉管别人?”
秦燼陽長歎一口氣,并不想與錢靈過多糾纏,淡淡說道:“你深夜至此,就是要與我說這些嗎?你若說完了,就請回吧。”
蕭慕棉不知隔壁房間中發生了什麼,隻聽得一陣“噼裡啪啦”,似是椅子倒下,桌上有什麼東西被掀翻在地。
錢靈語氣激動,帶着幾分顫抖的哭腔吼道:“為什麼?連個卑賤的青樓妓子你都看得上眼,就因為有幾分像她嗎?可那不是她!你知道的!”
蕭慕棉回到案前,神色淡漠地倒了杯茶,還以為錢靈深夜來尋秦燼陽,是有什麼要緊事,沒想到隻是糾纏這些,真是無聊至極。
茶盞剛遞到唇邊,錢靈的哭訴透過牆傳過來:“呂溱總是用天晴是個女孩子來挑事,我必須要再生一個男孩。燼陽哥哥,你幫幫我,幫我要個孩子。”
“哐當”一聲驚響,手中茶盞滑落,跌在地上碎裂開來,瓷片四濺,茶水在地面蔓延開來,将鞋尖浸濕。
蕭慕棉心尖一跳,有什麼異樣的感覺萦上心頭,可幾乎在刹那間,她便将那股異樣壓了下去。一個疑惑轉瞬出現在腦海,趙景年是已經死了還是尚在苟延殘喘?
可她來不及深想,房門被“哐當”一聲猛然推開,見到房中之人,錢靈眸光閃過一絲詫異,嘴角随即綻出一抹詭異的笑意。
“原來舞影姑娘藏在這兒,看來姑娘與秦盟主的關系,倒不如我想的一般。”
蕭慕棉眉眼間淡淡的,看不出情緒:“趙夫人與秦公子的關系亦是出人意料。”
此言一出,秦燼陽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似是被什麼梗在喉間。微怔之後,他動了動嘴唇,想要解釋什麼,卻又被錢靈搶了先。
錢靈面容染上一抹绯紅,眼神有些躲閃,可唇邊的笑意愈深:“舞影姑娘都聽見了?”
“趙夫人的請求擲地有聲,很難聽不見。所幸這三樓上房僅我和我的丫頭兩個外人,我們定不會将此事說出去。趙夫人和秦公子請便。”
言罷,蕭慕棉便要關門,可房門卻被一隻手死死抵住,秦燼陽的目光落在蕭慕棉身後破碎的茶盞上,一動也不動。
見如此情形,萌春走上前來,用力推動房門,利落将二人關在門外。末了,還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也不知道趙夫人的夫君知不知道她與秦公子的關系?”
蕭慕棉的目光從緊閉的房門掃過,聲音淡淡的:“這不是我們該關心的。”
不多會兒,隔壁房間又傳來争吵聲,蕭慕棉輕歎口氣,還讓不讓人睡覺。
萌春湊到蕭慕棉耳邊壓低聲音說道:“趙夫人好歹也是大戶人家出身,就算再喜歡秦公子,她怎麼能……”
蕭慕棉縮到被中,将萌春也拉了進來,用被子蒙着頭輕聲說道:
“她可不隻是因為喜歡秦燼陽才提出這離譜要求。她不會武功,在天水宗處處受人掣肘,若想掃清障礙,最好的辦法就是求助有權有勢之人。”
“她無舊友,唯秦燼陽與她父交情深厚,若她懷上秦燼陽的孩子,秦燼陽縱使對她無情,也不可能放任她和孩子不管。”
“砰” 的一聲,隔壁傳來重物砸向地面的悶響,緊随其後又一陣“噼裡啪啦”,似是瓷器破碎的清脆聲響。
蕭慕棉咬牙切齒,用手捂住耳朵,在榻上翻滾,發洩心中煩躁。末了,她咬着牙說道:“秦燼陽這種狼心狗肺鐵石心腸,她一哭二鬧三上吊有什麼用?不如下藥來得又快又穩。”
天光破曉,晨曦初露,微弱的陽光如輕紗般透過客棧的窗棂,灑落在屋内。蕭慕棉起身,兀自收拾起行李。
其實兩人的行李并不多,沒一會兒,便收拾得整整齊齊。萌春慢吞吞地從榻上起來,打着哈欠:“小姐,我去叫小二準備早點。”
萌春心不在焉地拉開房門,瞬間一個黑影閃進房間,吓得她反射性地抽出長劍。
秦燼陽随手擋開萌春的劍鋒,目光落到窗前的女子身上:“舞影姑娘……”
還不等秦燼陽開口,蕭慕棉便将包袱重重擱在他手上:“太重了,我提不動,你來提。”
秦燼陽的話被噎在唇邊,他沉默片刻,複又開口,可一個字都來不及發出,蕭慕棉大聲打斷了他:“萌春,我餓了,我們下樓吧。”
直到馬車緩緩駛上官道,蕭慕棉也再未讓秦燼陽尋到機會與自己說話。她懶懶地躺在馬車軟墊上,起得太早,現下倒是有些困,不如叫萌春進來,一起再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