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丢了手中的鞭子,赤手空拳擺了個起式。其餘長老、護法也皆是跟随,丢了兵器,擺出陣勢。
“老夫的拳法已經多年不曾示人了,算你小子走運。”
很多年前,北鬥門的拳法便已久負盛名。
眼前老者的師父,時任掌門,一雙赤手空拳,打遍大江南北,名聲響亮,一躍成為五大門派之一,再後來,招收了很多門衆,成為了五大門派之首。
李焉識佯裝伸展着四肢,目光四處搜尋,對上了林子裡潛藏的一雙眼睛。
他的食指落下,彎弓搭箭。
再一下,弩箭瞄準。
手指輕輕擡起,等等!
那是什麼?
官道的那頭,黑黢黢的來處,卷起一陣黃煙,什麼也看不清。
伴随着清脆的馬鞭聲,滾滾黃沙撲面襲來,迅速包裹了衆人。
是馬群!
少女駕着棗紅色高頭大馬,自黃沙中現身,率着馬群橫沖直撞。
黃沙迷了眼睛,亂了陣腳,剛丢了武器的衆人一時之間摸不到兵器,也根本看不清方向,被馬群撞擊,踐踏,如同激流中裹挾的散碎砂礫,落在哪,還有沒有命,主打一個随緣。
李焉識眼裡也進了沙土,好在離得遠,跑得快,他捂着臉退到将士身邊:失策失策,她這是要把我們都一網打盡。
待塵埃落定,衆人定睛一看,北鬥門門衆被馬群踩死的踩死,撞死的撞死,躺着哀嚎的哀嚎。場上隻剩老頭一人還能站着,捂着胸口,他狠狠地用衣袖擦去胡子上的血漬。
“李焉識,你勝之不武!”
老者震驚的瞳孔顫動着,口中怒罵着又噴出一口鮮血。
梁驚雪扯下覆面的白紗,對自己的功勞被搶走很是不滿:“老爺爺,是我,不是他。”
“你又是誰?”
“一枝雪,本姑娘初出茅廬一個月,你不認識也正常。”
老者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忽然注意到了她手中的青色長劍,顫抖着身軀哈哈大笑。
“我認得你了。”
“李焉識,你可真有本事。”他說着,低垂的頭微微擡起,目露兇光,揮拳而來。
目标,不是李焉識。
梁驚雪挽了個劍花,橫劍擋下,卻是生生被震退,向後滑了好大一截。
電光火石間,她想起了鄭大錢也是習的這種武功,想起寨子裡哭泣的,癡呆的,發瘋的女人們,想起背後那一刀,想起歡鬧的街道上伏屍百步,想起襄靈。
“看來我今日沒來錯,新仇舊恨一并算了。”
她将青峰劍藏在身後,足下生風,疾步向前,明亮澄澈的雙眸中倒映着明月,還有滔天的恨意。
老者運氣出拳,拳風剛勁,劍拳相撞竟發出金石相碰清脆之聲。而梁驚雪的鋒刃自身後來,根本看不清出劍的位置,方向,也根本看不出章法套路。
“怎會如此?”老者對她的劍法根本摸不着路數,甚至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猜測。
“一劍破長空!”她淩躍而起,長劍重重自頭頂劈下,薄薄的劍身在夜空裡幾乎隐去身形。
“這就對了。”老者竟雙手接住了閃着寒光的白刃,嘴角放肆冷笑。
“一劍去魚鱗!”
老者:“啊?”
李焉識:“啊?”
她緊緊握住青峰劍,咬緊牙關,轉動了手臂帶着手腕扭動劍柄,青峰劍起初沒什麼動靜,隻是微微震動,旋即像是觸動了什麼開關一般整個劍身飛速旋轉起來,劍刃竟旋轉着撐開了,刮傷了老者合十的雙手,一片血肉模糊。
“啊!”雙手傳來錐心刺骨的疼痛,他松了氣撤回雙手。
“一劍串雞心!”
她運氣發力,将滿心恨意化作全身的力量,奮力擲出,貫穿胸膛!
沒有時間震驚和思量,老者直直摔倒在地,他撐起半邊身體,大口大口止不住地吐着鮮血,在夜裡像是黑色的溪流。
梁驚雪上前,俯下身子,隻有漠然:“你是我這輩子殺的第一個人。”
“那老夫,倒是榮幸之至。”
他轉過臉來,用手背粗糙地抹去臉上的血,露出一個極難看的笑。
李焉識剛從震驚中緩過來,三兩步跑到梁驚雪身邊,扯開了她:“離他遠些,當心有詐。”
老者看看李焉識,又看看梁驚雪,笑得更放肆了:“李将軍真是貴人多助,焉知今後不會死在自己人手裡?”
“你作惡多端,死到臨頭還是毫無悔意,真是死有餘辜。”
梁驚雪嫌惡地看着他,都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這個老頭怎麼嘴裡滿是詛咒。
“作惡?老夫何曾作惡?隻不過是,立場不同,何必給老夫扣這麼頂帽子?”
他體力不支,跌在沙土裡,歪着腦袋,斜着眼睛看着李焉識,随着鮮血流逝的,還有他的生命,他要省些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