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了然,隔牆有耳。”
莊主用衣袖遮着笑靥,即便已經青春不再,卻風華猶存。
梁驚雪此刻真的很想問問,他飛鴿傳書裡到底是怎麼寫自己的。
他交由自己的那封信,她看過。不過是普普通通驗明正身的信,沒有什麼其他特别之處。
難不成他飛鴿傳書裡寫了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聽焉識說,你姓易,叫知雪。這個名字極是風雅,你爹娘也定是風雅之人,他們是做什麼的?你家在何處?想必也是高門大戶?家裡有幾口人?可有兄弟姐妹什麼的?”
梁驚雪此刻不僅腦子打出了一個大大的問号,她整個人都化作了一個巨大的問号。
“易姑娘還真是謹慎之人。無妨無妨,我們焉識知道便好。”
“莊主,您和李将軍是……”
眼前之人如此關心自己的家世,莫不是李焉識家親戚?她心頭疑惑。
“焉識啊,是個好孩子。”
她依舊笑盈盈,還是那樣和藹,親切,卻隻是空笑着。
她心裡頭突然有個猜想,李焉識的那個笑,是不是跟她學的?
“還未問過莊主貴姓?”
“莊。”
“啊?”
“莊。”
“莊,莊主好。”梁驚雪這下算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隻稱呼莊主了。
“你初來乍到,張管事他們可曾帶你四處走動走動?”
“來的時候都走了一圈。”
“那便好,以後便都熟悉了。畢竟,等到明年春闱,還有半年的光陰。不過,校場後頭那,有片蓬草和廢棄的院子,常有蛇出沒,不要靠近,不幹淨。”
她搖了搖頭,面龐依舊如春風和煦。
“是,多謝莊主提醒。此次前來,定好好領教一番清微山莊的過人之處。”
“哪有什麼過人之處,都是學子們德才出衆。你也不必太過緊張,在此處,就如同自己家中一般,随意暢心便可。”
她後半句話倒是沒有一絲虛言。
這場梁驚雪嚴陣以待的清微山莊之行,在李焉識近千字的飛鴿傳書中,關于修習内容,他隻寫了八個字——體驗生活,随便玩玩。
于他而言,清微山莊不過是留下她的權宜之計。因為他知道,這條路走下去,傷人傷己。
他甯可她無知癡傻快活一生,也不要她清醒痛苦地走向結局。
可他從未想過,于她而言,這是唯一的期望。
“好了,夜也深了,明日便要修習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她起身,告别了梁驚雪,帶着随從浩浩蕩蕩離開了。
梁驚雪探頭探腦看人走遠了,才長呼了一口氣,縱身一躍癱在床上,生無可戀。
“什麼魔幻開局。”
次日,所有學子集聚在清微山莊正殿台階下的空地上。
“不好意思,借過,借過。”
梁驚雪一日奔波勞碌,竟睡過了時辰,着急忙慌手忙腳亂洗漱完,換了一身習武便裝趕到,已經晚了許久,便蹑手蹑腳找了個後排不顯眼的位置杵着。
台上所立十數人,為首的正是莊主。
與昨日不同的是,今日她選了件淺色衣衫,發間隻佩了素色玉飾,很是莊嚴。
左側之人皆是一水兒的白色長袍,戴青冠,右側則皆是武人打扮,着灰束袖,腰佩兵器。一行人站在高階上,威儀萬千,如正午烈日,不可直視。
台上一位白袍先生正在說話,語調頓挫铿锵,神情威嚴至極。
“今日所聚,有秋試不第的再戰學子,也有新入門的學子,既入我清微門下,便是清微山莊的弟子,無論今後仕途通達,或名落孫山,在我山莊一日便需謹記莊訓。”
白色的長榜自殿前的長階上滾落展開,露出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衆人踮腳伸頭,張望着到底是何莊訓如此要緊。
“花錢不學,等于白搭。半途而廢,分文不退。”
梁驚雪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好好好,果然攻心。”
“課程安排如右,諸位請自便。”
梁驚雪擡頭望去,說話之人身側榜上确有密密麻麻小字,隻是隔得太遠,看不清。
人潮湧動,她随波逐流被擠得無處立足,隻得翻身躍出,在近旁的樹上眯着眼睛細看。
“騎射……策論……”
“這裡有人了。”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
她張惶擡頭,頭頂的樹枝已經坐了一少年。
那人約莫與她一個年紀,容貌算是清秀,衣着頗有丐幫之風,散亂着頭發斜倚在樹上,垂下的腿有一下沒一下地搖晃着。
“為了考舉,看把這孩子給苦的,連件幹淨衣裳都沒有。”她心裡頭嘀嘀咕咕。
“我說,這裡有人了。”他加重了語氣,言語間滿是不悅。
“這樹你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