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出了懸賞,白水城裡人人摩拳擦掌,預備着大顯身手。
但凡是跟畫像有幾分相似的,人人自危,皆是不敢出門,隻要遛個彎就能被熱心群衆一棍子敲暈拉去甯安司八趟。
甯安司也因此全員出動,忙得腳不沾地。
師硯身子略好了些,便成日在廊下坐着,陪着梁驚雪聽聲,指點她練習袖箭。
起初是靜物,再後來他随手抛個橘子她也一擊即中。
喬玉書實在見不慣他這般久坐,便打發他多出去走動走動,活動筋骨,少在宅子裡待着,空氣都濁了。
兩個病号便在小鈴铛的陪同下,一道出門,看看白水風情。
這裡的每一條街道他都無比熟悉。在去清微山莊之前,他曾在這裡度過不見天日的三年。
“這是賣外傷膏藥的藥鋪,不看病的,隻賣藥。這是專門提升刀劍外觀的鋪子,比如鑲個寶石啥的。右邊這個是鐵匠鋪,要什麼兵器可以定制……”小鈴铛攙着她,邊走邊說。
“果然是江湖人的天堂。”
……
哪裡有吃的,哪裡就有她。
“三位客官拿個号先,前頭還有七桌,至少得等個半個時辰。”
“這醉鶴樓生意這麼好?”
“或許是東方吹水赢了那場決鬥,所以這些日子來醉鶴樓的絡繹不絕。”
三人在外頭晃悠了一會,買了些吃的喝的,半個時辰很快便過去了。
“小一,給你點個清蒸魚吧,補補眼睛。”小鈴铛随口問道。
“她該點個腦花,補補腦子。”師硯打趣道。
“那你點個皮凍,補補臉皮。”梁驚雪不甘示弱,她從來不在鬥嘴這種事上落于人後。
“不好意思,各位客官,清蒸魚沒有了,要不換成本店的特色醉燒雞?”
“不了不了……”小鈴铛和師硯一齊連連擺手。
“有這麼難吃嗎……”梁驚雪撓了撓頭。
“要來點兒酒嗎,我們這的……”
“不用了,我們都不會喝。”師硯禮貌回絕道。
“你不會我會啊,來壇刀光劍影。”小鈴铛一臉不快望着師硯。
“刀光劍影是什麼?這名字好奇怪。”梁驚雪好奇地扯扯小鈴铛的袖子。
“是酒。”小鈴铛一臉看土鼈的表情。
梁驚雪:……
“你有所不知,這醉鶴樓的菜名都是這個風格,你點的那個炒豆角菜牌上叫碧波一片竹筏遊,那個一魚三吃叫兩刀三段各自飛。”師硯悉心解釋道。
“那為什麼醉燒雞這麼通俗……”她還是有諸多不解。
“為了騙外地遊客。”小鈴铛接過刀光劍影,嘩啦啦給自己倒了一杯。
“……”
“你來點兒不?”小鈴铛把着酒壇,豪邁問道。
“不行,我是真不會。”梁驚雪連連推辭。
“來點兒沒事兒。”
“不行,我喝酒撒酒瘋。”她繼續擺手。
“那算了,完蛋玩意兒。”
“這大周可真小,沒想到竟能與你在此偶遇。”
一個冷冽女聲從三人身後傳來。
小鈴铛聞聲回頭,趕忙戳了戳梁驚雪:“回頭回頭,大美女。”
“哪兒呢,哪兒呢,我看不着啊。我,我,我怎麼看!”梁驚雪急得捶她。
那女子一身黑衣,樣式簡單,面料卻華麗精緻。身材高挑纖細,卻有力,腰間一把彎刀,高高的發髻束在腦後垂下,整個人都幹脆利落,很像個女俠。與之并不相稱的是她那豔若芍藥般的容貌,仿佛生來就該十指不沾陽春水一般。
“怎麼,許久不見,這是與我對面不相識嗎?”那女聲愈發冷淡,似是在诘問。
“咋了咋了咋了。要吵架了嗎?還是誰被抓包了?”
梁驚雪聞到了八卦的氣息,有些激動地搖着小鈴铛的胳膊。
“自然不會忘,溪客。”
這聲音竟是來自面前的師硯。
此刻二人正冷冷對視,視線交纏,劍拔弩張,硝煙四起。
“狗血劇情啊這是。”小鈴铛在呆若木雞的梁驚雪耳邊嘀咕。
“我沒排着位置,可否與各位同桌?”
溪客徑直在師硯旁邊落座,并沒有要商量的意思。
“自然可以,既是師硯兄的朋友,也便是我們的朋友,多個朋友好走路。”梁驚雪回過神來,坦然道。
此刻,梁驚雪右手師硯,左手小鈴铛,對面溪客。
她此刻雖然看不見對方是什麼神情,但她想,這兩人話裡有話,師硯身上必定有什麼隐瞞着自己。倒不如坐下來把話說開,搞搞清楚。
“我敬各位一杯。”
溪客直接拿過刀光劍影給自己斟了一大碗,豪邁地一飲而盡,亮出碗底。
小鈴铛對于這個不速之客搶自己酒的行徑非常不快,瞪着她,鼻孔瘋狂出氣。
“實在抱歉,我不太會喝酒,以茶代酒,别見怪。”
梁驚雪舉起上午在路邊買的糖漬梅子飲,笑着朝着正前方拱手。
“江湖兒女,竟不會喝酒,豈非虛名。”
溪客冷笑,對她這種綠茶行為極度不屑。内心暗罵一句:裝什麼啊。
梁驚雪摸不着頭腦:“我本來就沒有什麼名啊。”心想着你這人忒不道德,怎麼還勸酒呢,酒桌文化不可取啊不可取。
“她還是個病人,不宜飲酒。”
師硯語氣平淡,意在滅火,卻弄巧成拙,拱了一把火。
“飲酒活血暖身,此值初冬,再好不過。”
溪客連瞥都沒瞥師硯一眼,隻是盯着她臉上那條白绫上畫的兩隻眼睛,還有三根睫毛眨巴眨巴着,仿佛在嘲諷她。
此刻她表情是冷如冰霜,内心卻是怒火中燒:媽的,最煩裝逼的人。
梁驚雪撓了撓腦袋:“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喝,問題是,我酒品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