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驚能見得着的絕雲派親傳有兩個,一個是龍掌門,一個是她的師叔,長老裘海升。”李焉識開口道。
“龍掌門難遇,倒是這個裘海升,綁了?”
溪客一本正經建議道,在她看來這是最簡單高效穩妥的方法。
“你不懂,她今天不把龍掌門翻出來是不會走的。”
“那綁龍掌門?”依舊是正經建議。
“你為了那四個泥人已經癫狂至此了嗎?”
“開個玩笑罷了。”
溪客發現李焉識與從前大不一樣了,從前的他,行事幹脆利落,才不如今日這般畏首畏尾。
“系好,小鈴铛見過你,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他見溪客面紗有些松脫,出言提醒道。
“分頭行動。待會我先去尋這二人的蹤迹,你跟着她倆,半時辰後會合,我這邊若不能得手,你便引開她倆。”李焉識簡短地布置了行動方案。
他拉上面紗,比了個行動的手勢,便悄然潛入。
這個熟悉的手勢,在過去的行動中,她已經見過無數次。
對于龍掌門,李焉識算是極為熟稔。
她性子冷僻卻不孤傲,可待任何人皆冷如冰霜。
你好與不好,我對你喜歡或憎惡,都是那樣漠然疏離的神情,好像從來就沒見她笑過。
李焉識這些年的幾次拜訪,好話歹話狠話都說盡了,一應被她辭色不改地打出山門。
她并非因當年那檔子事而遷怒于他,而是她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邏輯,任何幹擾因素,她都會抹除。
其餘的,你鬧翻了天,舞到眼前來,她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也正是這樣,這個冷豔絕倫的美人才額外鍍了一層與世隔絕的異樣美感。
她并不理解,這群人趨之若鹜,癡迷一般來同自己同框是否是腦子有坑,但既然能為絕雲派帶來些好處,便也應允。
可她畢竟是個人,再麻木再冰冷,見多了人總會累,會厭倦。是以她總是盡可能躲着人群,外人也常難見到她。
這也正好契合絕雲派宣傳部的觀點:饑餓營銷。
絕雲派結構特殊,除了一位掌門,一位長老,以及閉關的前掌門之外,下設四個部門,宣傳部,教育部,後勤部,财務部。
宣傳部是由長老裘海升的小弟子淩潛掌管,教育部則是裘海升垂直掌控,後勤部和财務部則是交由裘海升的大弟子伊闖和二弟子零稚負責。
因此外界常有傳言,這絕雲派實則是被裘黨掌控,龍黨一族實際是被架空了的搖錢樹。
故而常有她的毒唯去裘海升門口潑泔水。裘海升卻甘之如饴,龍粉越多,絕雲派收入便越多。
雖然并不直接進他自己口袋,但年底的分紅他倒是能吃不少,看見賬本上那個數字他就開心。
“師姐,别來無恙。”
李焉識在淩雲山的後山絕雲巅找到了她。
這絕雲巅并非山巅,而是後山一處峭壁,人迹罕至,鮮有外人知曉。即使是本門弟子,輕功若是不佳,也難以到達。
她一襲白衣,坐在峭壁邊上,垂着腿。崖邊風大,狂卷着她的衣袂,如波濤雪雲,不住翻飛,仿佛她天生便是這群山之中孕育而生的仙子。
她凝望着遠處隐隐青山,容色沉靜,朱唇輕啟。
“滾。”
李焉識并不氣惱,依舊謙和道:“師姐莫急着趕人,我拿師兄的消息跟你換,也要滾嗎?”
她眸中似有異動,卻神色如常。
“你的話,幾分可信?”
“十分。”
她沒回答,但李焉識知道她這是答應了。
“師兄還活着。”
“我自然知道。”
“他來見過你?”
“我猜得到,他絕不會死。”
“我見到師兄了,就在白水,風姿依舊,而且,似乎如今還是孑然一身。”
李焉識止住了話頭,他知道這便足夠了。
“換什麼?”
“有一個白绫覆眼的姑娘,師姐或許會碰上,她若問什麼,請師姐都說并不知情。她若行為逾矩,也還請師姐海涵。”
“好,滾。”
李焉識得逞,點頭道别,飛身離開,尋找下一個目标。
這目标,并非裘海升,而是裘海升的夫人。
絕雲派有一道流傳了十幾代的成文規定:凡任掌門,不得婚嫁生子。
向來開明的絕雲派有此滅人欲的規定,實則是因百年前的某任掌門欲行世襲,扶自己的兒子上位,彈壓其他同門。
在一夜血流成河的内亂後,便妥協出了新規:絕雲掌門,選能而立,不得世襲。
可人總有欲望,總有私心,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即便不能世襲,為師的也可不将絕學傳于他人,隻當作一家之本領。
又是幾代腥風血雨過後,便出了這道禁令。
當年裘海升自知于掌門之位無望,便火速娶妻生子,還在外頭大搞亂搞,私生子無數,正是為了氣死那位身為掌門,他嫉恨多年的師兄。
你是掌門又如何,總有,不如我之處。
不過,這其中是否還有其他的緣由,便不得而知了。
“在下,拜見裘夫人。”
裘夫人正在房内擦拭着她的珠寶,聽見外頭陡然一道年輕男聲,不由得一驚,收起珠寶匣,整理了一番儀容,打開房門。
“長得比老賊俊多了,應當不是找上門的私生子。”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才露出客套的笑容。
“問夫人安。”
“是否我記憶有誤,似乎你我并不相識……”
“夫人不記得我,我卻知道夫人。畢竟,裘長老之名整個白水又有誰不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