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
那黑衣人發現了抱着柱子一臉虛脫的師硯,發出動靜,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千陌?”
師硯被這聲音吸引,擡頭發覺他的存在。
“哪來的蛇?”
她聞聲,下意識一根袖箭擡手而出,黑影應聲落地。
“這麼大動靜?蟒蛇?”
她仰起頭,捂着耳朵,驚詫不已。
“我出去看看,在這等我回來,别亂跑。”
師硯佯裝無事,實則内心慌得要死。
“為何白日來此。”
他出了喬宅,一眼看見千陌,便大步走近。聲色俱厲,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
“實在緊急。”
千陌拔下頭發上插着的箭,箭頭扯着頭發,疼得他龇牙咧嘴。
“說。”
“玄靈派那人抓了以後吐得幹淨,代司主剛去玄靈派将涉事人等抓回,解救藥人,原本約定三聲為号,可我們沖進去後,隻有她不見了。”
師硯眼中驚詫,沉默不語,溪客一向謹慎,從無敗績,這回怎會馬失前蹄?
“其餘人都出來了,隻有代司主!”千陌見他立時三刻并無回應,又心急如焚地重複了一遍。
“我随你去,路上再說。等我回去交代一下。”
師硯點點頭,意欲轉身。
“司主,不可耽擱。那是溪客的命!她是替你在做事!”
他死死拉住了師硯的臂膀,聲音顫抖着,眼裡除了懼怕,更多的是怨憤。
師硯第一次從他的眼中看見這樣的情緒,甯安司階層分明,他這是以死相谏。
“走!”
師硯眉頭緊鎖,望着院牆,喉結艱難地滾了滾,下了決心,頭也不回地走了。
冬日白晝本來就短,很快便至深夜,北風逐漸吹得緊了。
她在庭院裡打了一套摸魚十八式,又打了一套挖野菜六式,再後來又舞了一套一劍三連及其衍生招式……
直到夜裡,第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眉心。
“下雪了,小鈴铛。”
她麻木地仰頭,垂下的白绫在風裡飄搖。
這一片黑暗裡,她看不到星光,看不到雪花。
“穿上點兒,回去吧。”
小鈴铛忙好了自己的活計,拿來一件披風替她系上。
長夜漫漫,她坐在廊下門前,聽着耳邊呼嘯的北風,鵝毛般的大雪順着風無助地落下。
雪花飄落在她手背上,過了很久才化成一滴水。
一夜入冬,便是這樣的景象吧。
“他東西都還在,肯定是有事去了。不告而别,師硯不是這樣的人。”
小鈴铛見她執意要等,隻好如此勸慰道。
“騙子。”
她無力地搖了搖頭,肢體上的麻木抵不過心頭的刺痛。
“想開點,他也許死了呢。”小鈴铛塞給她一個暖爐。
“言之有理。”她勉強牽動嘴角,扯出一個苦笑。
……
雪停了,庭院裡覆滿了厚厚的積雪,留下衆人踩踏的腳印,帶着水漬各奔東西。
隻有師硯的廊前幹幹淨淨。
她在廊前裹着披風,守了一夜,想了一夜。
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變了呢?為何,都是這樣?
“我娘來,你坐了一晚上啊?來換個暖爐暖暖吧。”
小鈴铛見她仍是癡癡地呆坐,心疼不已,把她手裡早已涼透的暖爐換了過來。
“喬老闆也沒回來,昨夜。”小鈴铛提醒道。
她猛地站起身,暖爐落地,發出沉悶的撞擊聲。炭火摔了出來,落在白雪裡嘶的一聲熄滅了。
她似是想起什麼,難道是李焉識?李焉識把他們都抓起來了?
她轉念一想,不,李焉識再喪心病狂也不會牽連到喬老闆身上。
又是轉念,難道他已經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那他為什麼不來找我!
她驚慌無措,像個沒頭蒼蠅一樣亂撞,已然失去了方向:“李焉識在哪,我要去找他!”
“哎,哎,你看不見你往哪跑!”小鈴铛攔着她,生怕她碰傷了自己。
“小鈴铛,白水城找人怎麼最快。”她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上挂滿了焦急,抱着小鈴铛的胳膊,幾乎快語無倫次。
“江湖小報幕後有個白掌櫃,隻要有錢,死人也給你挖出來。”
小鈴铛見她如此,也隻好說出坊間傳聞。
“我現在就去。”
她如獲至寶,轉頭就往外沖,小鈴铛在後頭直追。
她憑着記憶,剛沖出最近的側門,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撞了個滿懷。
“你咋傷這樣咧!”
來人正是師硯,小鈴铛見他傷痕累累,胸口一大塊血漬,剛要推門,驚呼着扶起他。
“師硯?你怎麼了?”
她剛才的委屈,憤怒,疑惑全部抛到九霄雲外。
師硯衣襟上是大片大片的黑血,已經幹涸發硬,頭發上,肩上落滿了積雪。
“回來晚了,夫人久等。”
他笑着,從嗓子裡飄出來了這句氣音。
“喬老闆回來了!”小柱子在前院高聲一呼。
她扛起師硯,一個箭步便往房裡直沖。
她守在師硯的床邊,兩雙冰冷的手緊緊握着,再也不願分開。
“是不是李焉識把你弄成這樣的。”
聽得出來,她的聲音壓制着憤怒,面對着他,盡可能保持着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