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或許要失望了。”
“從未期望,何來失望?我想看見的,隻是你而已。”
“好,我答應你,一定會讓你看見。就怕,你會害怕,你會不要我。”
“那,我能摸摸你的臉嗎?讓我在這些天,想象一下?”
“好,好啊。”
他遲疑了一刹,還是答應了。
“等我一會。”
“怎麼了。”
“我的臉剛在牆上蹭着灰了,我去擦一下,省得你給我抹勻了。”
“好。”
她滿懷期待。
師硯回來得很快。
“來。”
他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
她細細觸摸,感受着他光潔的額頭。
“你的皮膚還不錯嘛。”
“眉毛,嗯,眉形也不錯,還很濃密。你的眉骨,生得好高啊。你會不會長得像個猩猩?”
她的手滑到了他的鼻梁處。
“鼻梁嘛……也很高挺有力,骨骼分明,摸起來……你會長得很堅毅的樣子,你怎麼會說自己不好看呢?”
“那你繼續摸,看我,哪裡不好看?”他的眼裡落滿了哀愁。
“你不會是眼睛小吧,沒事,小眼睛也有……”
“啊!”
她驚慌失措地撒開手,起身向後躲去。身軀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心如失了路數的鼓點,此刻躍到了嗓子眼兒,撞得狂亂。
“怎麼了,那條疤吓到你了嗎。”
“你别過來!我……”
她摸到了他的眼睛,長長的眼裂,那樣長而濃密,黑壓壓一片,下垂的睫毛……
像極了那個人。
李焉識,怎麼會是你!
怎麼會!
明明是不一樣的聲音,不一樣的性格,不一樣的身份,怎麼可能!
難道,始終沒有逃出清微山莊嗎?從始至終,都還在李焉識的手裡?這些日子,都是他陪自己演的一場戲嗎?自己,始終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從那個夢魇中醒來,自以為逃脫,卻還在夢裡?
那這些日子的兩心相惜,兩心相契,亦不過是他的作弄,他的遊戲?
隻有自己,當了真嗎!
那些軟語呢喃,打情罵俏,心傷難過,都是對着他說的嗎?
不,絕不可能,就算喬玉書是假的,小鈴铛怎麼會是假的,白水城,絕雲派,還有他的傷,總不會是假的吧?
他怎麼可能讓人家都來陪他演戲!
不會,不可能!不是,一定不是!
可,那張臉,那雙眼睛……分明同他那樣相似!
師硯見她如此,心中了然。試圖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
“别碰我!”
她怔愣在原地,那雙手感受到了觸碰,立刻觸電般甩開,縮了回去。
“我的疤……吓着你了嗎?”
“疤?”
她惶恐不定,又試探着,畏畏縮縮伸出了手,他再次牽起她顫抖的手,放在臉頰上。
這些天,二人的相處僅止步于擁抱。
雖然她常常插科打诨,胡說八道,可從未有過進一步的接觸,如今陡然觸摸到這一條傷疤,她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這世上怎就有個人從天而降,救自己于水火,又對自己一見鐘情,悉心照料?
可是他那樣溫柔,真誠,那樣尊重她,那樣無瑕,和自己認識的李焉識天差地别,她無法把這兩個人混同。
“這道疤……”
他的聲音有些哀傷,師硯與李焉識的距離,又豈止這一條疤。
她的手指摸索着這條自眼下貫穿了半張臉,又消失在耳下的疤痕。
瘢痕表面已經随着時間變得圓滑,可凸起于肌膚的長長瘢痕跨越了他半張臉,可以想到是怎樣的觸目驚心。
“一定,很疼吧。”
她的心裡盈滿了愧疚。
“都忘了。”
“我是說,剛才。抱歉。”
“可以理解。”
“我沒有被疤吓着。我是想起了一個人。”
她還是想解釋,卻怕越解釋越亂。
“我猜得到。”
他示意她不必剖出自己血淋淋的心,再看一遍她隻會更痛。
“他一定,傷害你很多。”
師硯心裡頭很是難受,因為他親眼看見了那個人對她造成的傷害,曠遠持久,無法消弭。
“他,不會愛人。所以總是把旁人和自己,都弄得遍體鱗傷。”
梁驚雪撫摸着他的那條傷疤,心中滿是酸痛。
“還好,師硯會,對嗎。”
他心中悲喜交加,假裝輕松地握緊那隻手,笑着問道。
“是,師硯~非常會。”
她并未發覺他的異樣,隻笑着捏了捏他的臉,上前緊緊抱住了他。
二人相擁而立,各有心事,沉默不言。
她的頭搭在他的肩上。
“師硯,我好害怕,這是一場夢。從黑暗中睜開眼,我還在清微山莊。”
師硯呆愣在原地,他垂下的手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抱住了她,更緊,更緊。
“不會,永遠不會。這裡是白水,我永遠是你的師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