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青州的雪很薄的,很難得才下一次大雪,我……”
她說着來拉師硯的手,在觸到的一瞬間,手卻僵住了。
“你怎麼知道,我家在青州。”她回過神來,遲疑地問。
她的手縮了回去,除了阿驚這個名字,她從未透露過自己一絲信息。
“很難猜嗎?”
師硯還是那樣平淡的語氣,卻是在反問道。
“你查我?”
她的聲音裡多了一絲疑惑和怒氣。
“怎麼會,整個大周,隻有青州幾乎沒有雪。你這麼喜歡玩兒雪,一點兒也不肯放過,自然是青州來的,看來我猜對了?”
他睜眼說瞎話的水平很高,任誰也聽不出他情緒的起伏。
“我沒在别的地方過過冬天,以後你陪我走遍大江南北,可好?”
她心裡警覺,卻還是裝着開心問道。
這微妙的變化,落在師硯的眼裡,便是溪客所推測的有力佐證。
“還堆不堆,不堆我掃走了啊。”小鈴铛沒察覺到兩人的異常,沖着房裡喊道。
“我們去堆雪人先?”師硯提議道。
“好啊。”
他起身,牽起了她的手走出門,兩人卻是各懷心事。
“師硯,肚子夠大了嗎?”
“夠了夠了,再大,餘下的雪便不夠做雪人的頭了。”
“這眼睛鼻子嘴你來點吧,我看不着。”
“點好了。還有些單調。”
“胳膊,胳膊。”
“好,我去找兩隻胳膊來給他。”
師硯去一旁折了兩支竹枝,插在了兩側。
“給他起個名字吧。”梁驚雪玩兒起來就忘了剛才的不快。
“叫阿隐如何。”他平靜地試探道。
“隐?因為雪水化了就消失了嗎?不好不好。”她連連搖頭。
“那你說起什麼名字?”
“雖然這個名字不好,但你給了我靈感,就叫他,李焉識吧。寓意着,等太陽出來了,李焉識就會被消滅掉。”
她私以為這個提議很不錯。
師硯嗆了一口,你還真是不避諱,都舞到我面前了,打明牌了嗎?
卻也沒有當面挑明,而是從後頭抱住了她,笑着說:“你在我身邊,怎麼想着旁的男人。”
他心裡又不高興地想着,你這是同我在一起,若是同旁的男人在一起堆雪人,還把雪人起個我李焉識的名字,成了你倆戀愛裡的一環,自己怕不是要氣吐血。
喬玉書本來剛走入庭院,沒聽見前頭說的,隻聽見了消滅李焉識幾個字,亦是嗆了一口。
“我又不是要他久存于世。上次密室那個事,我遲早得找他算賬。我要他活得過初一,活不過十五。”
她解釋着,覺得師硯啊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太愛吃醋。難道是嫉妒李焉識長得比他好看得多,自己沒有安全感?那便放點兒狠話讓他來些安全感。
“好,你愛叫什麼便叫什麼,讓我們一起見證,李焉識的消亡!打倒李焉識!”他牽起她的手高舉着,仿佛要向着消滅李焉識進發。
她嘿嘿傻笑着,卻沒聽見他心裡的歎息。
“師硯,我讓你替我拎的東西拿回來了嗎?”喬玉書在廊下問道,拼命給他使眼色。
小鈴铛大掃帚一撅:“你哪兒那麼多事兒,不就在桌子上嗎,自己不會看哪?你是不是嫉妒人家小情侶甜甜蜜蜜心裡不痛快?”
喬玉書拼命給小鈴铛打着手勢,小鈴铛不吃他這一套:“跟我擠眉弄眼幹啥,你看上我了啊?滾遠點兒。”
撸袖子的撸袖子,撅掃把的撅掃把,雙方各是劍拔弩張,眼看大戰一觸即發。
師硯曉得他的意思,連忙止戰:“我去幫忙拿吧。”
喬玉書和師硯走到一邊,問他:“你今天是不是抽風啊?知道她讨厭李焉識,還找什麼不痛快?”
師硯臉色難看地比劃着:“玉書,你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她知道我是李焉識,她不知道我知道她的身世,也不知道我知道了她知道我是李焉識。她和師兄合起夥來玩弄我的感情,就是為了報複我。”
喬玉書翻了個白眼:“知道你個頭知道,我都給你繞昏了。人好好的玩弄你感情做什麼,你感情值幾文錢?能買半塊糖嗎?人一個好好的大姑娘又是為你瞎,又是一身的傷,肩膀頭子還被你啃那麼大,那麼深一個牙印兒,人玩弄你?人以後怎麼嫁人?人說是狗啃的?你别疑心作祟,誰都懷疑。”
師硯:“我知道,她若是真要我的命,我也給,誰讓我害得她家破人亡,這是我欠她的。”
“與其瞎想磋磨愛情,不如好好珍惜剩下來的日子,這是我唯一的忠告。”
師硯歎了口氣,他覺着喬玉書說得對,即便這幸福是假的,他也甘之如饴。
可他的那句“青州沒有雪嗎”,在梁驚雪的心裡,卻落下了個疑影。
自打離家以來,她從不透露自己的半分信息,生怕自己的錯失牽連了家人,可如今師硯沒來由的這一句話,讓她心涼了半截。
夜裡,她聽着窗外呼呼的風聲,在床上輾轉反側,覺着他二人這樣的關系,确實應該坦誠相待,可從他嘴裡冒出這樣冷不丁的一句,她心裡很不痛快,根本睡不着。
她想着,你怎麼可以查我呢,你問,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怎麼能未經我的允許,窺伺我的隐私?
她要同他說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