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客剛要阻攔,她已經咕咚咕咚喝了半壇,淺淺紅暈迅速攀上她的雙頰。
“溪客姐姐,剩的一半給你,别嫌棄。”她抱着壇子搖搖晃晃走來,咚的一聲放在溪客面前。
溪客很是謹慎,并未接受,她實在不明白這又是什麼幺蛾子。況且,李焉識一直未歸,她不敢自作主張。
“溪客姐姐,為什麼呢?為什麼你們都要對我敬而遠之?我是什麼災星嗎?禍水嗎?我從小就是蕭影拉扯大的,他授我武藝,教我做人,如今我一身的武藝廢了,他也沒了,這世界上……嗝,我還剩下什麼?”
她醉眼朦胧,撐着桌子坐了回去,借着酒勁兒半真半假吐露傷悲。
“我不過是孤零零一個人,也……嗝,沒什麼好怕的……”她自顧說着,便醉倒了,伏在桌上睡着了。
溪客歎了口氣,作為這場戲的旁觀者,她心中最可憐的便是眼前這位。可自己在其位,便要謀其職,對她心生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
她走過去,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架起她的臂膀,扶到了自己偶爾小憩的軟榻之上。
“他不是你的愛人,而是敵人。”
她在榻上沒知覺地翻滾了兩下,眼角帶着淚睡去了。
溪客替她掖好了被子,便出去了。
“千陌,叫清寒和淩望輪流來守着,别讓人出了什麼事。我今夜去牢裡盯着那位,有問題随時來報。”
溪客心裡很清楚,她這貿然來訪,十成十是打蕭影的主意,所以自己最佳的打算便是親自去盯着,以防纰漏。
待腳步聲遠去,梁驚雪在房内睜開了眼睛,警覺地打量着這間屋子——陳列簡單,顔色雅緻,唯一的妝點便是櫃子上并列的四個泥人。
來之前,她便已提前服下解酒藥,并未醉倒。
她的目的,也不是蕭影。
擒賊先擒王,她今日是來殺師硯的。
什麼狗屁感情,在你算計我的時候,這份愛就已經變質了。我是否割舍得下是我的事,在你對我身邊之人下手之時,你我已是殊途,再無轉圜,我的劍也将毫不猶豫刺向你。
不過她并不知道,此刻的師硯已被她藥倒,還在府衙的桌子上沒知覺地趴着。
外頭窗戶上倒出女子的人影來,是清寒來了。
她聽着外頭的嘈雜漸漸歸于寂靜,月影漸斜,每隔約莫一個時辰,便會傳來換班的腳步聲。
溪客的軟榻又細又軟又香,若不是中午回去便補了一下午覺,此刻她恐怕是真要沉浸于此,蒙頭大睡。
她故意扯散了衣裳,歪歪斜斜套上外衣,卻沒穿披風,抱起酒壇子,腳步沉重,踉踉跄跄打開房門,見着人就撲。
“姐姐,茅房在哪裡啊。”
清寒被她吓了一跳,不知是什麼來路,連忙領着她去了茅房。
“甯安司就是甯安司,茅房都這麼豪華。”
她被清寒架着,走兩步退一步,好不容易才到了茅房。
她倚在門上,并未進去,轉過頭來醉醺醺地問道:“姐姐,我夫君呢,你幫我去催催吧,不是說好了,在溪客姐姐房間等他一道喝酒的嗎?”
“你夫君?”
清寒愣神,這從未聽說過哪位同僚有這麼個妻室啊。
“你們司主啊,他沒提過我嗎!渣男!”
清寒詫異了一瞬,卻也毫不猶豫地信了,若不是司主的妻室,誰能睡在溪客房間還要兩人輪流守着。
“司主今日還未歸來。”清寒恭敬道。
“那我去他房間等他吧,太遲了不喝了,嗝,我直接在那睡下算了。”她攬着清寒的胳膊就走,示意清寒帶路。
“這……”
溪客隻說看守,并未有其他吩咐,清寒并不敢徑直帶路。
“他……他是不是房間裡有别的女人了,所以今天要我去溪客的房間?我偏要去看看!”
梁驚雪看出了清寒的猶豫,言語之間激動了起來,擡腿便要走,清寒拉都拉不住,然而東拉西扯了半天,東南西北各邁了幾步,還在原地。
“姑娘,你待我禀報一下代司主,便帶你去好嗎?”清寒被她鬧得無法,隻好這樣妥協道。
“禀報什麼呀,我找我夫君還要禀報?”她歪歪斜斜,嘿嘿一笑。
清寒堅持帶她回了溪客房間,又在路上臨時叫了個值守的來看門,待自己回來再說。
“這麼嚴謹?”梁驚雪在房内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氣鼓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她打開了門,手搭在那人的肩上,拍了拍,身子搖搖晃晃。
“那個姐姐,還沒回來嗎?”
值守不知她什麼來路,慌忙躲開,行禮道:“清寒去了大牢,來回路長,且有的等。”
“不等了不等了,我走了,我要回自己房間了。”
她煩躁地擡腿朝着外頭走去。
那值守連忙攔住她:“不行!等清寒回來。”
梁驚雪心想:這合着跟我這套娃呢?
“你們也太教條了吧,看來是我夫君平日裡管得太過嚴苛了,行吧,那我等她。”她又朝屋子裡走了兩步,在桌邊坐下。
值守一聽,這難道是司主的夫人?
“你,過來,陪我喝兩杯來。”她勾勾手指,又拍了拍酒壇子。
那人連忙搖頭擺手,不敢進去。
“那你去叫清寒和溪客,來陪我喝兩杯。”
那人聞言,眼光又在外頭搜尋着壯丁。
梁驚雪迷離着醉眼悄悄看那人:甯安司這麼嚴謹的?一個人都忽悠不着?這麼套娃下去不是辦法啊。
看着那人焦急搜尋的模樣,她腦子裡靈光一閃。
“算了算了,我自己去找她倆吧。”
她擡腿便要走,男女授受不親,更是司主的夫人,那人不敢拉她,隻是在一邊跟着不停地出言勸告。怎麼不算盡職呢?
等走到一處偏僻所在,她幽幽地轉過身來,站定了看着那人:“你猜,我要做什麼?”
那人看她一臉陰笑,心知不妙,立即目光四處搜尋着見證人。
“我門前你都找不着,這還能有?”
她嘿嘿一笑,當即開嗓大叫。
“非禮啊!!!”
那人當即拉開距離,去尋見證,以示清白。
“你們啊,勝之此敗之此。”
她拍了拍手,抱着酒壇子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