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着小聲道:“你會不會怪我,萬一咱們真的出不去。”
他更加緊地摟着,微笑道:“不會,若出不去,反倒成全。我甯願與你,化白骨,做蝴蝶,哪怕,朝生暮死。朝暮之間,厮守就好。”
“好餓啊,我都一天沒吃東西了,包袱還在木屋裡。”
她不大習慣聽他說這些情話,她覺着有些突兀,她并不理解,故而沒有接茬,而是揉着自己的肚子。
聽及“吃”這一字,他的思緒又回到了昨日。八方派乃是以吃開派,武學分為八大派系,這回遭遇的應當是面食派系的長老。
面食派系最出名的功法便是那兩道白綢。據說是從舞撈面之中汲取的靈感,化為武學招式,昨日是頭一回遇着,果然不可小觑。
隻是,甯安司最近為何會去找八方派的麻煩?
她拍了拍他的手:“你會做飯嗎?”
他思緒回籠,點點頭:“會一點,熬個粥,蒸個米飯,随便炒兩個小菜,還是會的。”
她躺着,腦袋蹭了蹭他的胸口,有點賭氣:“那你比我好,我什麼都不會,我爹不肯教我。”
“你爹?”這是他頭一回聽她主動提及家人。
“我爹做飯可厲害了,我娘隻有一道紅燒肉做得好,還是我爹教的。可我爹偏不肯教我,隻要他出遠門兒,家裡的菜吃着都不香。”她越說反而還越噘起了嘴。
他道:“有些時候,這不會比會是要幸福的。”
她靠在他的懷裡許久,看日頭漸漸爬至頂,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開:“我去試試幹了沒。”
他沒有松手,而是依舊維持着那副姿勢,雙目迷茫,緩緩地道:“昨日下了一整日的雨,沒有那麼快。”
“我去試試嘛。”
“别去,我還有些暈,讓我再歇會兒。”他抱着她,輕輕地搖着,卻沒有什麼表情,依舊是一臉茫然。
“那你别說話了,躺會吧。”
“不想躺,隻想這樣。”
她覺着他有些奇怪,不過自打她認識他以來,他一直都很怪。
她沒去追問。他不想說的,她亦不願窺探。
直到陰雲再次遮蔽日光,他知道,不得不走了。
待二人離開,天空又落起了飄搖細雨。
他牽着她,向着木屋走去,那是回夢粱城的必經之路。他走得很慢,半倚着她,仿佛這兩條腿不屬于自己一般。
她察覺到了他一路上的失常,站定在木屋前,望着他道:“你自己回去吧,我一身的泥巴,就……不去了。”
她不想聽他主動說出讓自己難過的話。
他隻是站在那兒,望着她不言語。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她看着他的猶豫,伫立,狠了狠心快步進了屋子,重重關上房門,落了鎖。
砰的一聲,乍然間好似混沌初開,萬般清明。
他想清楚了。
他擡起眼眸,上前兩步,輕快地咚咚敲門:
“鎖門幹嘛啊?你穿着我的衣裳還不打算還了?你是要我隻穿着裡衣回去遊街啊?真是好狠毒的心呐。”
她沒有搭理,她看不明白他。
他又拍了拍門:“别躲在裡面不出聲兒啊。”
“換上幹淨衣裳,理理發髻,拾掇拾掇,跟我回去吧。”
他記起上一回在這木屋裡,他要留下她。他同她談條件,要她做他的護衛。生平能言善辯的他第一次笨嘴拙舌,卻那樣傷了她的心。
“為什麼要跟你回去。”她在裡頭,終于開了口。
如今,他不想再傷她的心了。
他輕松地道:“跟我回去,我做飯給你吃。”
“不想吃。”
她從木門裡透出的聲音有些難以置信,又有些賭氣,畢竟看他一路上的神情和欲言又止,他都分明不悅。
“吃嘛吃嘛,毒不死你的。”
她沒有應答。
他又敲了敲門:“給你一個批判我的機會,别錯過啊。”
門驟然開了。
她擦了擦眼眶裡的淚珠,大大方方伸出手來。
他的心裡,有了新的打算。
他要同她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