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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皆為工具,人上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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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将死的不中用之人,林氏自然是要你發揮最大的價值,将所有的罪責都攬下。”

她貼近了木栅欄,想要将他臉上的怨憤看得更清楚些:

“你這叫求仁得仁,怨不得旁人。”

林謙文頹然地冷呵了兩聲,他一直以為自己卑躬屈膝,為家族鞠躬盡瘁,會為家族榮耀之蔭蔽。

家族,什麼是家族?榮耀之時你我彈冠相慶,船漏之時,便毫不留情踹下。不過依舊是因利而合罷了。

那點子親情,不過是包裹肮髒利益交換的鎏金外衣罷了。扒開看,都是爛的。

林謙文擡起眼,目光深暗幽狠,斜笑着道:“我這一生啊,不後悔。該享受的,都享受到了。地位,羨慕,銀子,女人,包括你,這麼恨我的你,即便在我死後,也還是我——一個罪人的遺孀!你永遠擺脫不掉!你一個寡婦,一個蕩/婦!還想當李焉識的女人?呸!”

嘉平坐回椅上,靠着椅背,搭着扶手輕敲,幽幽冷笑:“我是郡主,我看上誰,便是誰的榮幸。我和你,和他,都不是一類人,明白嗎?”

“我願意好聲好氣,那是我待人的手段,我若狠辣起來,你,他,也隻能乖乖挨着。從前,我便是太過仁善,才叫他輕賤了我。若給臉不要,我也有不要臉的手段等着他!你,便是他的例。”

林謙文自肺腑,至全身皆抖着冷笑,這兩個他讨厭的人,若鬥起來,他縱是死,也樂見其成。

一名侍女急匆匆踏入,低聲對着嘉平禀報了些什麼。

嘉平略撫了撫鬓邊的流蘇,靠近幾步,隔着栅欄,望向這位從前也曾耳鬓厮磨的丈夫,眼裡帶着笑,唇角卻朝下:“林謙文,來生做個尋常人吧!高門大戶,朝堂官場,不适合你,豬腦子。”

他望向她正紅色一身衣裙,唯餘火紅色一團背影,轉瞬消失在牆壁的轉角後。

恰如那年大婚,他挑起她的紅蓋頭,驚歎于她的美麗,決意此生收心,好好待她。可妻子的美貌與尊貴并不能決定丈夫的忠心,男人的承諾更是脆弱。

變本加厲,分崩離析。

他并不覺着今日的落敗是自己之過,他隻覺着,做人,好苦。

人之上總有人,叫人疲累。

林府。

嘉平緩緩步入前廳,笑望向正拂着茶沫子,端坐多時的來人。

“越郡王哥哥,這兩日不辭辛勞,可得好好保重身子。”

那人放下茶盞,謙和道:“我還是更喜歡嘉平喚我明越哥哥。幼時情誼,不該因着父輩的嫌隙恩怨而斷,對嗎?”

“明越哥哥所想,亦是嘉平所想。林謙文無惡不作,明越哥哥賣了嘉平這般大的人情,救嘉平脫離苦海,嘉平自然也該聊表心意。”

她使了個眼色,外頭踏進幾位貌美妙齡女子來,低眉順眼。

他擺了擺手,姑娘們便又在嘉平的示意下退下。

越郡王看向這位幼時玩伴:“我嘛,不過閑散郡王,嬌妻美妾不缺,于黨争亦無意。不過是看着姓林的上上下下在朝中耀武揚威不痛快罷了。這回王氏彈劾林氏一族,陛下要我來持中調查,我自然樂見其成。”

“這誰勢弱,我便想扶一把,誰勢強,便要敲他一頭,要他記住,朝中再說得上話,也不過是我皇家的狗罷了,斷沒有狗爬到主子頭上的。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不得不死。”

嘉平微微颔首,笑道:“正是此理。如今,嘉平将過繼一子來,于你我,于林氏而言,他林謙文留着也是無用了,還望明越哥哥能賣嘉平個面子,襄助最後一程。”

越郡王笑道:“但說無妨。”

“夢粱很好,嘉平不想回洛京。”

越郡王正撚着白玉珠串,聽此一言,手上一頓:“這是為何?”

“這樣的夫婿,回去了也是遭人笑話,嘉平心傲,明越哥哥又豈不知?嘉平留在夢粱,若有風吹草動,也好……尺素傳書。”

越郡王點了點頭,小歎一聲:“可這終究不是你我可做主的,本王能幫得了你什麼?”

“明越哥哥在朝堂,家宴之上力陳我回洛京的好處便可。我父親,自然生疑,為了他這一脈,會想方設法阻止的。”

她望向越郡王,自嘲似的笑着,眼神之中的哀傷,一如當年聞得嫁入林氏一般真切。

越郡王點點頭:“好。你我終究一脈連枝,這些小事還是幫得的。還有何事,你一并說了。”

嘉平以帕撫心,哀歎道:“明越哥哥不喜歡有人在朝堂上獨大,可如今夢粱便要有人獨大了。”

越郡王将手裡的珠串擱在一邊案幾之上,笑道:“你說李将軍?如今國泰民安,他隻能倚仗過往軍功,蹦不出花兒來。而且,他似乎于朝政無意。這樣的人,偶爾賣個面子,維系着便可,無妨。”

“有辦法将他再踩兩腳,明越哥哥難道不是最喜歡的嗎?”

越郡王瞧着她,頗是玩味,這位從前雖驕矜蠻橫,卻也最是活潑燦爛的郡主妹妹,何時竟成了如此。

她見他默許,便說了下去:“這位将軍自诩是癡情之人,要為先夫人守節一年,大辦喪事,夢粱皆聞。亡妻屍骨未寒,便又納一女子入府,這般沽名釣譽之輩,又豈能坐享清名。”

越郡王垂目,想起這幾日清查之時所見:“有所耳聞。便是林謙文設套強搶,關入獄中的那位?看卷宗,這女子還是安平錢莊少東家的未婚妻。安平錢莊在洛京倒也是頗有手腕,這李将軍還真是會挑人。”他說着反倒是笑了起來。

“不是他會挑,是那女子的手段,蓄意勾引。”

越郡王有些聽不懂了,嘉平又說李焉識沽名釣譽,又說那女子蓄意勾引,她這到底是要對付哪個啊?

嘉平看出他的疑惑來,隻彎着眉眼笑道:“他不過是我皇室的奴仆,皇室給他什麼,他才能要什麼。清譽與女人,豈是他想得便能兩全的?明越哥哥隻需來日尋機诓他赴京,其餘的,嘉平自有打算。”

她的話很合他的心意,爽朗笑道:“你我是一家人,不過舉手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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