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揉了揉眼眶,緩了好一會,才悶聲說,“我是去過姐姐宮中,是因為姐姐之前睡得不好,我才給姐姐帶了松澗香,想給姐姐安安神。”
……
雲太妃性情軟,就算氣惱楊靈允與林魏然疑心她,也還是将昨日之事全盤托出。
她是午膳後去的長興宮,坐了一會便離開,回自己的順承殿時大約是未初三刻,離開的時候淑太妃還沒去長興宮。
兩人返回長興宮時,昨日長興宮當值的侍衛也證實了淑太妃與雲太妃所言不虛。
“公主,林太妃尚未清醒。”楊言小心翼翼地踏入長興宮,向坐在長興宮正殿外的楊靈允回禀道。
雲婉的宮中的宮女太監已經全被侍衛控制起來,整個長興宮内空蕩無人。
“驗屍結果出來了嗎?”林魏然站在正殿外的遊廊上,聞言轉頭問道。
楊言看了眼楊靈允,才微弓着背上前道,“醫女說,雲貴太妃大約是昨夜亥時前後薨的,是因誤食了一種西南幻草。此草常用于香料之中,若内服幻草枝葉,不出一炷香時間便會毒發。雲貴太妃,大約就是誤食幻草葉,以至毒發身亡。”
“香料?”林魏然皺眉重複了一遍,“這草是何味道?”
“醫女說,與薄荷相似。”
林魏然驟然想起來雲太妃的順承殿内,便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先前一進順承殿,雲太妃便問是否抓到害雲貴太妃的兇手,像是早知道雲貴太妃是被人所害,如今又與這西南幻草有關……”
林魏然臉色微沉,“如今看來,她很可能有問題。”
楊靈允用手撐着腦袋,坐在正殿外的一把交椅上,淡淡道,“未必,我們去了坤甯宮,又把雲婉的屍首送去太醫院,雲柔有心打探一下便知。至于她殿内的薄荷香,或許也隻是一味普通香料罷了。雲柔素善制香,宮内人盡皆知。”
林魏然看了楊靈允片刻,又收回眼神,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也是,不能僅憑這些便定罪。”
“昨日長興宮内的宮人都排查出來了,我可以搜宮了嗎?”他很快合上手,也遮住了手心細碎的傷痕。
楊靈允擡擡下巴,嗯了一聲,又吩咐楊言把那些宮人都帶上來,自己坐在交椅上,慢慢阖上眼,像是累極了。
林魏然在踏入正殿前,忽然又轉身看了楊靈允一眼。
她阖眼靠在交椅上,墨色的衣裳襯得臉愈發清瘦蒼白,眉眼美豔鋒利。
就算在暖和的日光下,整個人也透着一股冰冷。
“宣和,”林魏然啟唇開口,卻隻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其實,他還有很多話想問。
想問你昨夜留我是不是料到今日會有這出,想問你與此事到底有沒有關系。
但到頭來,他的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一句也問不出來。
與此同時,交椅上的楊靈允睜眼看了他一眼,又阖上眼。
她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淡淡開口,“無論你信不信,我沒有殺雲婉。”
林魏然眼瞳一晃,一句“我信”呼之欲出,又被他生生咽下。
最終,他什麼也沒說,轉身踏進了正殿之中。
楊靈允再次睜眼時,隻看見他揚起的衣角,消失在正殿的門後。
晃眼的日光落在華貴的紅木門上,倒顯得有幾分平靜祥和之意。
但楊靈允卻毫無感覺。
她隻在恍惚間又看見了盈歡盈樂。
她們陪着她長大,不管她落到什麼境地,都努力揚起嘴角安慰她,說公主别怕,我們會一直在公主身邊,保護公主的。
但她們也走了。
就算她費盡心思弄死了聞妩替她們報仇,她也再見不到她們了。
楊靈允搭在交椅扶手上的手漸漸緊握,隻覺得陣陣冷意從指尖傳來。
她當然還是恨。
如何不恨?若沒有雲婉,聞妩又怎麼可能那般嚣張妄為。
可當初的那些是是非非,怨恨與關心糾纏在一起,早已是一筆爛賬,算不清楚。
“貴妃娘娘,”楊靈允慢慢擡手遮住了眼,輕聲呢喃,“這皇城之中,人人都有不得已,你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