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魏然的懷中陡然空了下來,溫度瞬間消失,他心上不自覺有幾分空落,但又極快地收拾好這份情緒,問道:“怎麼了?”
“你帶弓沒?”楊靈允顧不上那麼多,直接開始上手扒拉他的袖子。
林魏然神色一頓,連忙制止,“弓箭?你要做什麼?”
他說話間也看到了不遠處那棵樹,一下反應過來:“你不會是要……用弓箭殺那些守衛?”
楊靈允無語:“我是那麼莽撞之人嗎?下半夜風大,以樹枝做箭去試探一下,那些守衛就算前來查看,也隻會以為是大風将樹枝吹了過去。”
“這能試探出什麼?”林魏然疑問道。
楊靈允抿抿唇,避開了這個問題,隻是問道:“你到底帶沒帶?沒帶我就去讓金吾衛過來。”
林魏然如今聽不得金吾衛三字。
一聽到金吾衛,他就想到先前剛剛被楊靈允調去金吾衛的聞九,氣得牙酸。
“帶了。”
他從袖中翻出一張不大的弓,“要射正殿的窗子是吧,你等等我去弄根合适的樹枝。”
楊靈允看着那弓,有些懷疑:“你這弓……小了些吧?能射中嗎?”
林魏然挑眉笃定:“自然,這可是我特制的弓。”
他出門向來喜歡帶亂七八糟的兵器,楊靈允是知道的。隻是沒想到還特制了适合帶出門的兵器。
“我來幫你。”楊靈允沒多想,挽起袖子興緻勃勃地準備來幫忙。
林魏然此時已挑好了樹枝,正準備拿刀将其削成合适的形狀,見楊靈允上來,連忙将人按下,無奈道:“你自己身子還沒好全,坐着休息吧,祖宗。”
此話一出,兩人動作登時頓住。
這種暧昧而親近的稱呼,隻有在他們最無憂肆意的那段日子,他才喊過。
算算時日,都已經過去八九年了。
久得他都記不清具體時日了。
林魏然見楊靈允神色不明的模樣,不自在地動了動喉結,見楊靈允始終沉默,不由擔憂——是不是覺得他太放肆了?
其實楊靈允并沒有這樣想。
她一時沉默,隻是想起了那段時日,那段她翻來覆去,想了又想,卻還是緩慢地模糊在記憶中的時日。
但林魏然下意識的一個稱呼,卻讓她所有的記憶瞬間清晰。
原來關于旁人的記憶,隻有那人在時,才會清晰。
但再清晰,也是過去。
他們之間可以糾纏不清,可以暧昧放肆,但永遠不可能宣之于衆,更不可能回到過去。
楊靈允最終垂了眼,輕聲說:“你自己弄吧。”
仿佛沒聽見先前那個暧昧不清的稱呼。
林魏然低低地應了一聲,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他能感覺出來,楊靈允不想提過往之事。前些日子,太極宮内的聲聲“容時哥哥”,不過是在引着他一步步走向她布好的計劃之中。
如今的臨安公主,或許對他有些私心,但這點私心絕不會越過對皇權穩固的重視。
林魏然不知自己該高興還是該悲哀。
他隻能強迫自己抛開那些有的沒的想法,極快地削好了樹枝,準備躍上樹。
楊靈允此時拉住了他的衣袖,“我要上去親眼看看。”
林魏然一時僵住,楊靈允如今身體不好,若想上樹,隻能他攬腰帶着一起。
但他剛剛想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乍然之間又與楊靈允這般親密……
楊靈允見他神色有異,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怎麼了?不方便?那我去叫金吾衛。”
她話音剛落,林魏然已經擡手攬着她的腰,然後借力飛上了粗壯的枝幹上。
從這個視角,正好能看見大長公主那座别院的整個正殿。
“開始吧。”楊靈允站穩在枝幹上,轉頭看了他一眼。
林魏然這回沒再多放肆,規矩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垂眸準備拉弓。
月色從交錯盤雜的枝幹中落下來,照了他半身,多了幾分生人勿進的疏離冷漠。
楊靈允一手撐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他擡手、拉弓、射箭。
樹枝飛出的那一瞬間,林魏然的側臉也變得肅殺。
楊靈允收回眼神,牢牢盯着不遠處的正殿,所以錯過了林魏然轉頭看她時,陡然柔和下來的神色。
樹枝殺傷力不如利箭,隻是打在正殿的窗戶上,便落了下來。
正殿外的守衛顯然聽見了樹枝落下的聲音的聲音。這回,守衛傾巢而動,訓練有素地兵分三路。
一路仍守着正殿大門,一路往傳出聲響的地方去,還有一路,竟往楊靈允和林魏然這個方向來了。
隻是正殿之内始終沒有動靜,也沒有守衛進去查看。
楊靈允摩挲着指尖,心下懷疑——難道那個女孩不在這裡?在大長公主别的莊子上?
可是依照大長公主那奢靡的性子,定不舍得委屈了楊禧允的血脈,除了這座别院,她不可能将人送去莊子那種人員複雜、佃戶衆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