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桌起身,餘怒未消,壓低了嗓音:“你怎麼可能勸不住?你到底要做什麼?我不回去,你連他的安危都不在乎了嗎?”
“林魏然,你是不是瘋了?”楊靈允說着,轉身就要去召金吾衛把小皇帝帶回來。
但林魏然極快地起身拉住了她,垂眼輕聲道:“已經有金吾衛跟着了,公子說李為舉止奇怪,像是在極力掩飾着什麼,今日一早便說要帶着李為去烏山附近的村落問問,想試探一下他。”
“他說你就同意了?也不跟着?”楊靈允怒視着他,手上用力想甩開他的桎梏。
但林魏然這次拽的是她的寬袖,用勁肆無忌憚,楊靈允甩了好幾下,也沒掙脫開。
“你做什麼?”
“公子說李為有些舉止禮儀不像是尋常百姓家養出來的,或許與你要查的遺孤一事有關。”林魏然手上放肆,卻低眉垂眸,“在這件事上你不信我,總該信他吧。他說他想幫你分擔些。”
【早些時候,小皇帝趁機避開李為,與林魏然說了這些,并說自己要單獨與李為一同出去。
林魏然自是不同意,但小皇帝格外堅持,也允了兩個金吾衛在明面上跟着。
“公主也不會同意。”林魏然無奈之下,隻得搬出楊靈允。
但小皇帝成竹在胸,還神神秘秘地靠近了林魏然,示意他蹲下,在他身邊小聲說了什麼。
林魏然越聽,不自覺微皺眉道:“陛下,偷聽非君子所為。”
小皇帝小大人般歎口氣,“先生,是你與姐姐深夜未眠,朕擔心,才悄悄在門外看看。”
“總之呢,先生隻需轉述朕這句話,姐姐便不會多說什麼。”
小皇帝心底清楚,知道隻要搬出這些,楊靈允便會妥協——因為楊靈允不想讓他有一絲覺得她意圖篡位的疑心。
所以她總是在這些事上妥協避讓,那些奏章、彙報甚至她的計劃,她無一不告訴他。
可就算她有所隐瞞,或者強勢些,他也不會懷疑她。
他就算懷疑天下所有人,也不會懷疑她。
隻是姐姐對他,似乎并沒有這樣笃定的信任。她始終保持着極好的分寸。
想到這裡,小皇帝一時有些失落,又下意識看了看眼前半蹲着的林魏然——他覺得,姐姐最信任的,其實是眼前這人。
林魏然感受到小皇帝試探的眼神,無奈地歎口氣,最終應允了。
有金吾衛跟着,應當不會出什麼事。陛下年紀尚小,多曆練曆練也是好的。】
“罷了,”楊靈允聽了林魏然轉述小皇帝的又夾帶着些私貨的話,頭疼地掐了掐眉心,果真沒有繼續揪着小皇帝與李為一同出門這事不放,而是慢慢坐下。
林魏然也坐在她對面,很輕的笑了下——還真被陛下說中了。
“先吃些東西吧。”他這些想着,手卻很自然地在動筷之前先給楊靈允夾了些菜。
“等等,”楊靈允很快意識到不對勁,微微眯了眯,“你先前那話,應該隻有最後一句話是他教給你的吧?前面那些是不是都是你裝模做樣,拐彎抹角地陰陽怪氣?”
林魏然動作一頓,沉默片刻才輕聲承認了:“我隻是想讓你先回宮,在遺孤一事上,我與你利益相同,你為何不放心我來查?”
大堂内傳來些許說話聲,但屏風之後卻倏然沉寂。
飄香的飯菜擺了半桌,卻無人動筷。
過了很久,楊靈允才輕歎一聲,“不是不相信你,我隻是……想不明白楊禧允怎麼還能留有遺孤,想親自探個明白。”
她言語片刻的遲疑林魏然不是沒聽見,但楊靈允顯然不想說真話。林魏然面上不顯,在心底歎口氣又安慰自己——至少她說了沒有不相信自己,不是嗎?
楊靈允在吃飯間擡眼看了看林魏然。
她不是擔心林魏然會在遺孤一事上動手腳,她隻是擔心林魏然會手軟。
無論是當年嚣張肆意的林容時,還是如今克己守禮的林太傅,對很多事很多人都不曾趕盡殺絕。
但楊禧允的後代……楊靈允輕輕摩挲着手中的竹箸,如果有什麼異心,那便不能留了。
這頓早膳風平浪靜地結束了。
楊靈允準備今日獨自行動,隻是剛走出屏風,一個形貌疊麗的男子快步從客棧門口進來,與楊靈允和林魏然直直對上。
“聞九?”
“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