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失神間,她緩緩擡手想抓住他,低聲呢喃着,“對不起啊,我還是沒能找到兇手。”
林魏然抓住了楊靈允懸在半空的手,輕聲道:“好好活着并不意味着忘記離去的人。他不怪你,他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指尖傳來愈發灼熱的溫度,楊靈允終于緩緩回神,看着林魏然的眼神也清明了幾分。
這是林魏然,不是她的皇兄。
唯一一個會不計一切代價站在她身邊的人已經死了。
然而在這種巨大落差帶來的恍惚和痛苦間,她卻還能輕輕笑了一聲:“林魏然,你難道沒想過嗎?若皇兄沒死,一切都會不一樣——很多人都不用死。而你,你會是新皇心腹,朝中重臣,無人敢議論你質疑你。”
“你怪我嗎?怪我掀起三王之亂,才讓皇兄命喪宮中,才造成如今這種局面。”
她微微仰頭看着林魏然,精雕細琢的面孔上帶着奇異的微笑,仿佛她除了笑便沒有其他情緒,整個人毫無人氣。
林魏然沉默了片刻,忽然握緊了楊靈允的指尖,一字一字道:“那三年我不在京中,雖不知京中形勢,但也能猜到你們在那三年間也過得不容易。你們在京中扛着一切,我卻安居于偏遠之地,我沒有資格說什麼。”
他眼底閃過楊靈允看不懂的神色,然後低頭很珍惜地吻了吻楊靈允的指尖,又擡眼笑笑:“宣和,表哥不會怪你,表哥希望我們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楊靈允唇齒間滾過這四個字,思緒又漸漸變得飄忽,空着的另一隻手下意識地想去拿酒樽,但被林魏然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當沒能摸到白玉杯光滑的杯壁,隻摸到骨節分明的手時,她終于又有了些人氣。
眼底露出不滿,聲音中也透着不高興——“你有時候真的很煩。我又不多喝,就一杯。”
但她分明先前已經喝了不少。隻是因着她酒量好,才能維持着尚算流暢的言語。
林魏然看得出來,但并未拆穿,臉上還帶着縱容的笑意,動作利索地将剩餘的福安酩一飲而盡。
“等傷好了再喝。”他溫和地笑道。
楊靈允撇撇嘴,不滿地阖眼倚在了榻上,“那你滾出去,我要休息。”
這副驕矜的模樣讓林魏然心頭一顫,止不住地懷念,甚至還低低地笑了一聲。
不過他懂得見好就收,隻是離開還不忘将酒樽和原本裝着福安酩的壺子都帶走。
門外楊言還在候着,見林魏然出來,讓小安子送林魏然出宮。
林魏然卻忽然停下腳步,問道:“楊公公跟了公主殿下多少年?”
“回太傅,四年。”
林魏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四年啊……你跟着公主的這四年,公主過得如何?”
這是個敏感的問題,況且楊言本就被楊靈允敲打過,自然什麼也不會說,四兩拔千斤地擋回去了。
林魏然挑眉笑了:“你倒是忠心。”
他沒再多問,轉身離開,隻是離開時眼神微暗——
關于那三年間的事,關于先太子的事,楊靈允什麼都不說。
若她是真放下了,真不在意,說不說便也無所謂。可她分明沒有放下,她隻是在壓着情緒,強撐着不想示弱,所以什麼都不肯說。
可人總要一個宣洩的出口。
隻是還沒等林魏然找到什麼方法能讓楊靈允肆無忌憚地發洩一番,長安,風雲又起了。
前冀州刺史吳安和監察禦史趙臨意外死在了福安酒樓。
在長安這種落下塊牌匾都能砸到一個穿朱着紫之人的地方,這兩位的官職似乎有些不夠看。
但他們身上有一個很重要的共同點——都在冀州待過很長一段時間。
而就在這種敏感的時候,伴随着兩位朝廷官員死訊傳來的是——冀州王安王,入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