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雲這才舍得收回視線,看去藥碗烏黑藥水,伸手端了送到嘴邊,不眨眼睛,抿嘴一口喝掉。
“很好喝嗎?”綿綿吞咽一口喉嚨随後搖搖頭,自我否定,“怎麼可能?如此苦的草藥熬制出來,阿姐,威武!”
袁青雲輕蹙眉頭,“世間的苦如此至多,身體上的苦,比不得内心疼痛之事。”
“你想要讀書嗎?”
門口站定的少年一把收起扇子,走進房間,參與少女間的談話,卻轉移話題。
袁青雲長睫微微抖動,目光深沉幾許,擡眸迎上少年,“我要是回答想,作如何?”
少年開朗一笑,“所願皆所成!”
随後伸出右手,并攏五指,“初次見面!我是趙月白,你稱呼我為月白即可。”
袁青雲眸裡倒映都是少年爽朗笑容的面貌,她愣怔片刻,伸手輕輕握了一下。
“你好,我是……程青雲。”
一旁的綿綿嘟着嘴,“表哥,你可真偏心,初次見面,就叫人家稱呼你為月白,還牽人家的小手,我都沒牽過阿姐的小手,我還隻能叫你表哥,不能叫你名字!”
轉頭靠在袁青雲肩膀,拉着她的手細細摩挲,乖巧撒嬌,“阿姐,原來你姓陳啊,陳字好啊,耳東陳!”
袁青雲眨巴着大眼,疑惑回想着之前綿綿明明握過自己的手說話,輕笑一下,随即堅定語氣,“不,阿妹,我是禾口王的程。”
“哦……也可以是千口王八程。”綿綿不經思索脫口而出。
趙月白上下唇隐隐約約觸碰,口型說着:程——青——雲。
說完他一扇子瞧擊在綿綿額頭,“沒大沒小的!”
惹怒的綿綿龇牙咧嘴,橫眉豎眼,氣鼓鼓道:“哼,我出去曬藥草!”
兩人一同望向出門的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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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走遠,趙月白收回視線,落在此刻頭顱裹滿繃帶的少女,回想着剛剛少女聚精會神看着幾案上的書籍,如此癡迷都沒發現他的到來,又想着她一口悶掉綿綿制作的苦澀藥水。
他眉頭輕蹙,心頭皺緊:這女子,究竟經曆過何重劫難?心性依舊剛毅果決,堅韌不拔,矜矜兢兢,不骞不崩。
“你剛剛不是問了我想讀書嗎?”
袁青雲拽緊拳頭,擡眸看着陷入沉思的趙月白。
這是她暫且的機會,她不想放過任何一道茬口,她要牢牢把握住機緣,眼睛明亮而靈活看向面前的趙月白,铿锵問道:“我當如何讓此願想成真?”
“你真想讀書!?”
趙月白展開扇面,輕扇起來,依微垂頭,靠近袁青雲,再次确認。
袁青雲神色自若,接過趙月白手中的扇子,看着上面的題字,鄭重點頭。
趙月白一把拿回扇子,折合起來,挽唇輕笑,“你真想讀書,我助你一臂之力。”
說着,他走向幾案,挺背坐下,移動桌角紙張鋪疊在面前,眼神示意袁青雲。
袁青雲看到他瞥了眼桌角的硯台,輕扯嘴角,眼睛放光,彎腰傾身,開始研磨墨汁。
黑色的墨汁在圓形硯台裡緩緩流動,趙月白握着毛筆,在紙張上寫着剛勁有力的字體。
袁青雲一面研墨,一面側頭看去趙月白紙上所寫文字,被内容吸引的她側身挨近,絲毫沒察覺到兩人距離如此之小,忘乎所以,忽略了彼此間的呼吸,一深一淺,有來有回。
趙月白寫完最後一字,擡眸間,兩人四目相對,鼻尖緊緊相貼,兩人呼吸暫緩停滞。
尤其趙月白,雙眸視線一轉,移到袁青雲紅唇,輕輕吞咽一下喉嚨,高聳的喉結好看地律動起來。
袁青雲回過神來,倉惶别開目光,起身立定看着幾案上的舉薦書,莞然而笑:我能去嶽麓書院上學了!第一步舉棋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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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子和神醫聖手下棋的趙月白手執黑棋,眉頭一挑,看向棋局。
房間裡對着鏡子高呼的綿綿大聲喊叫:“師傅,表哥,你們快來,見證奇迹的時刻到了!”
趙月白一聽,指間提攜的黑棋懸在半空,停頓一下最終才落入棋格。
神醫聖手急忙起身,“不玩了,我們看看青雲傷勢恢複得如何?我這小徒弟醫術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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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修養得差不多了,袁青雲對鏡望去,綿綿正在給她拆卸臉上繃帶,身後的神醫聖手捋着胡須自信微笑,趙月白站在一旁等候,藏在袖子裡的手指擠壓掌腹厚肉。
綿綿手緊張抖動,袁青雲雙手交叉握着,搭在懷間,四雙眼睛期待看着鏡面。
最後一條繃帶解開,一張粉妝玉琢,蛾眉皓齒,秋水盈盈,嫣然含笑的面容映在平滑銅鏡。
“我的天,青雲姐姐原來生得這般明媚春陽!”綿綿驚呼。
袁青雲眸底蘊着深沉情緒:謝謝綿綿,讓我容貌養得如此嬌嫩,雖和原來相貌有些微差距,尤其是眼角的紅痣蕩然無存,輪廓不如原來那般硬朗,現在變得圓潤溫婉起來。
這樣,回到康都,誰又知曉?
此後,我不再是袁青雲,而是程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