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看着站在趙月白身後的兩名女子,正是剛剛買書之人,頓時雙眸失色,捶胸頓足,低聲碎語說:“早知道就不賣給你們了,還以為你們也是什麼膽大之人,看書解饞。”呐呐說完,薅出一個銅闆置于櫃台。
宋綿綿趕緊伸手拿回買書的銅闆,“我們才不是什麼大膽狂徒!這書,你自己偷偷樂呵,别讓其他人瞅見,要是遇上官家之人,你書私下都看不得,指不定抓你問事呢!”
待三人走出知味書屋,店家輕哼一聲:“呵呵”,看着遠去背影,垂首打開櫃子底層抽屜,把《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藍皮書放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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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青雲打開抽屜,鄭重從裡面把書拿出,一摞藍皮書高高堆疊。
她把之前課堂上司馬夫子提到不懂的地方标注,據典查書,大概翻看一遍,而後細細尋去翻閱書籍做過标記之處,精彩詞句,摘抄出來。不懂地方,同樣标注寫出在一張空白紙上。
燈苗攢動,燭火瑩瑩,幾案台前,袁青雲執筆書寫,偶有瞌睡來襲,右手伸去左手虎口,猛掐一爪牙,青紅紫綠,精神振奮,便又繼續讀書起來。
一本書閱盡批注完畢,袁青雲便向那疊高高摞起書籍發出邀請,握着表面一本,放在面前,打個哈欠,翻開第一頁看去。
愣愣瞌瞌,眼皮愈發沉重閉合,發困之際,她手中握着的毛筆一下失去着力,橫躺桌台,整個人倒頭入寐。
燭火燃盡,晨光初升,雞鳴狗叫。
袁青雲被自然的喧嚣喚醒,坐直兩手向外擴展伸着懶腰,張大嘴巴成O字形後,終于睜開疲倦的眼睛。
簡單整理收拾一下桌面,她便負笈出門,朝嶽麓書院趕去。
一路上熙來攘往,毂擊肩摩,尤其是挑菜進城的小商小販,更覺絡繹不絕。
袁青雲所居住的聖通館,即神醫聖手所創辦的醫館,現有神醫聖手和綿綿居住,今且多了袁青雲一人。
此聖通館遠離南陽縣城中心,坐落邊郊。
袁青雲每日都要早起趕路,就着微弱的晨光,往城中心的嶽麓書院趕去。
她書箱裡裝有綿綿做好的饅頭,從中拿出一個,左手舉着饅頭,一口咬定咀嚼,右手拿着一張白紙卷成筒狀,直指天空,作劍揮舞,咻咻聲響,一“劍”斬畢,一朵鮮豔嬌花斷落,花瓣紛紛揚揚飄灑。
她嘴裡輕聲嘟囔着,搖頭晃腦,突然腦海一片空白,把“劍”展開,一張方形紙片映入眼簾,上面密密麻麻寫着螞蟻文字,看去一眼,沉思點頭,唇角輕扯,微微一笑,繼續把紙張卷成圓劍,揮灑向前奔走,嘴裡依舊絮語不停,時而停下,時而快步飛走。
路途雖遙遠,但每次袁青雲都能踩點到學堂,先于夫子一步,坐在椅子上靜心等待夫子的到來,可她内心疾速蹦跳,畢竟,讀書機會,得之不易,剛剛飛跑而來,方能趕上課堂。
課後袁青雲從書箱裡拿出深夜所記錄的疑惑不解,向司馬夫子請教。
司馬夫子前腳剛要跨出弘哲堂門檻,袁青雲後手便抓住夫子的衣袖,誠摯微笑,從衣袖中拿出記錄紙張,一一向司馬夫子提問。
被拉住的司馬夫子眉頭先是一蹙,思考這小丫頭作何,轉而舒展開來,嘴角溢出笑容,原來是求教于他,解疑釋惑。
他看着紙張上羅列諸多文字,躊躇片刻,踱步回到學堂前面,坐在椅子上,接着袁青雲手中的問題紙張,挨個解答。
袁青雲聽着司馬夫子的解說,頻頻點頭,偶有不懂,當場提問,得到釋疑解惑,展顔而笑,偶爾把司馬夫子講解的重點寫在紙張,整理成冊。
她跟在趙月白身後,經常向他詢問,唯有一心,心無旁骛,學習他的讀書之道。
暮去朝來,霜凋夏綠,袁青雲的讀書筆記手冊,可以摞起高高幾疊。
州試她輕而易舉進入排行名單,接下來是康都的春闱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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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青雲在嶽麓書院上學已有三年五載,民間對于桐關戰役,談論起來,便是不相信向來忠心愛國的袁軍主将袁九霄會叛國,可證據确鑿,官家早已定論,袁氏一族,滿門抄家,男丁流放,女眷官妓。
就算蒙冤,貿然擊鼓鳴冤屈,誰會擔丢掉烏紗官帽甚至喪命黃泉的風險,重新徹查此案。
如此重重困難,袁青雲看着自己的肩頭,必須得擔負此等責任。
現在袁氏上下,唯一有自由之身的是她這個死去“重生”的袁家二妹袁青雲,如今以一介草民身份活着,也不知遠在天涯海角的侄子勳兒過着怎樣的流放日子,她得盡快考得功名,做官翻案,拯救兄長的孩子勳兒。
唯有親自踏上仕途,以凡胎肉.體,走荊棘叢林,縱使血肉模糊,也要一路到底,洗刷袁氏清白,要留清白,坦坦蕩蕩存在人間。
上一次荊榛滿途,混得一臉傷痕累累。
這一次康都城内,會有什麼等着,她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