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川并不理會老鸨的說辭,把包袱丢在她面前的桌子上,“這袋銀子,隻為了花嶼姑娘,您看着辦。”
“您先坐您先做,”老鸨拉着他坐下,低聲在他耳邊說:“您知道的,花嶼姑娘前陣子病了一場,本來今日才接客,昨兒呀,已經是看在周公子的面子上破例,今晚點她的客,可是大有來頭……”
“您要是做不了這單買賣,為了花嶼姑娘,我親自來做,讓那位客來見我。”
“哎呦哎呦您說的這是什麼話,讓我這老臉往哪兒擱呀!這要傳出去了,可砸了我們招妤院的招牌了喲!”老鸨看他态度堅決,又被那兜銀子迷惑,隻得找計拖延,斟茶送上,“您先喝點茶,我們去尋尋法子。”
周川接過了茶,老鸨退去,他把茶杯放在桌邊,踏門而入的客已熱鬧起來,莺燕四起。
一盞茶的功夫,招妤院的大門傳來打鬥聲,這種無論湊熱鬧的或是砸場的更别說是喝高了尋事的,對招妤院的各位都是家常,起初無人在意,直到一個被踢飛的人摔進大廳,惹得臨近那幾桌慌張逃竄,這才引得衆人驚詫,周川起身,正看着一身深灰衣衫加束發高馬尾的薛裳理,單手執劍,殺氣騰騰,邁進了那招妤院的門檻。
隐世遁形人人畏懼的用毒世家薛家,也曾因那屠戮滿門的餘孽而搞得江湖人心惶惶,如今終是撥開雲霧顯露真容了。
這下招妤院分布在各處狎司紛紛拿着武器上前,這些人心狠手辣,身手不凡,薛裳理拿劍的胳膊圍住口鼻,另一隻手向衆人撒出白色粉末,來不及防護,那些人吸入粉末後行動受限,薛裳理趁機一一斬殺,刀刀斃命,絲毫不留活口。
現場一片混亂。
遠在二樓的老鸨吩咐手下招呼更多狎司前來。
二樓的人也聽聞動靜紛紛逃命,這時,逃跑的男人留意到一房門打開後走出的姑娘,又貓着腰折返回來。
男子抓着她的手驚呼,“盧康公子?我就說你看着不一般,沒想到換上女裝後竟如此國色天香!”
“公子,您認錯人了,在下名喚花嶼。”花嶼欲掙脫男子的手,奈何那人用足十分氣力,愣是不肯松手。
“哎鸨母,你這兒竟有如此妙人,竟對本公子藏着掖着,我要這位花嶼姑娘了。”男子朝着另一側的老鸨喊道。
“哎呦呦這位公子,您看看眼下這出了點事……”
與此同時,梁燕趁亂混入招妤院,快速近到周川身邊,“公子,屬下查到後亭姑娘的蹤迹,在舞團身受重傷,片刻前從後門被帶入招妤院内。”
“趁亂去找到她,把她到這裡。”此時,關注着花嶼一舉一動的,是周川,也是在意着盧康顔安危的秋崇。
“青竹呢!鸨母你們聯合起來騙我!”喊出這話的吳鳳文一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酒醒後發覺後亭被帶走了,青竹也避而不見,在招妤院外欲強行闖進來帶走妹妹,尋得此良機。
另一側三樓傳來沉重而急切的聲音,鐐铐撞擊着木地面,順着樓梯,聲音很快來到二樓,令人大吃一驚的是,這位渾身是血從樓梯滾下來的人,是後亭。
她用胳膊強撐着護欄想站起來,看到花嶼的那一刻愣了一下,旋即大笑起來,口吐鮮血,大喊:“吳鳳文!”
她的手筋腳筋均被挑斷,一隻眼已瞎,另一隻青紫,渾身沒有一處好的皮肉,但還是執拗地瞪着他,眼中滿是怒火,“吳鳳文!我答應跟你演這出戲,将盧康顔騙至此處,你出爾反爾!”
“我出爾反爾又如何?你們所有人都是騙子!”
後亭輕蔑地笑了,“騙子?呵,我還念着一絲同鄉情誼,我早該明白的,生在這個地方的,沒有一個好東西!我早該相信她的話!”
她回想起盧康顔回過身的那一幕,眼中并非詫異和驚恐,而是恨鐵不成鋼的怒氣,這令她大為震驚,她的爹她的娘都沒有此般為她考慮過。盧康顔抓着她的肩膀,“你還妄想着他會放你走嗎?即使把我交出去了,他也不會放過你的!”
“我早該信她的!”後亭流下兩行清淚,“呵呵,你騙了我,他們也騙了你,哈哈哈哈,我們都一起毀了吧!”
“我隻要我妹妹,人我都已經給你們帶回來了!你們為何就不能放過我妹妹!”
還不等老鸨發話,後亭說道:“真蠢啊,就你怎麼可能救得了你妹妹?你當招妤院是什麼地方?進了招妤院的姑娘能有幾個好下場?不出三年五載人就毀了,到死都在服侍客人,直到咽氣的那一刻,麻袋一裹扔了出去,沒了,人就這麼沒了。你妹妹花嶼進招妤院六年了,你知道這六年她是怎麼過的嗎,她多次懷有身孕,被打下孩子繼續囚禁在招妤院夜夜接客,早就油盡燈枯了……”她目光炯炯,直視着吳鳳文說:“我問你,你可曾親眼見到你妹妹?”
吳鳳文的雙腿一軟,後退着跌坐在地上,慌亂中眼神飄忽不定。
幾輪下來,薛裳理有些體力不支,狎司一波接一波,縱使她有毒藥在手,面對如此多的人也處于劣勢,她手裡的劍撐在地面,望了眼二樓的人,擦了下臉側的血迹,我一定會帶你出去,一定。
“你去幫薛姑娘。”秋崇側目對梁燕說道。
“是。”
在得知盧康顔孤身前往清水鎮後,薛裳理片刻也按耐不住,但被秋崇攔下,他們對清水鎮一知半解,貿然前去也無濟于事。
看來,縱使秋崇已有行動,也無法讓薛裳理心安。
“吳鳳文,你妹妹已經死了!你妹妹早就死了!屍骨早就被丢出去荒山野嶺喂野獸了!”
吳鳳文尖叫着難以接受,他費勁心機,就是為了救回妹妹,可沒想到,他還是晚了一步……
“你們這些人幹什麼吃的,一個殘廢都看不住,快把她帶下去處理了!”老鸨神色狠辣說話不帶一絲感情,和在客人面前真是判若兩人。
後亭強撐着沒有倒下,絕望地看着所有人,最後落在盧康顔身上,她身旁貪圖她美色的男人早已被眼前的局勢吓得連連後退。
“盧康顔,對不起。”
說完,她看了眼滿是血迹的手心,被染成墨綠的葉片,在衆人沖過來前,她躍下二樓,同時用那片葉子,吹響了一聲聲黃鹂鳥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