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清有些手足無措。
另一邊正在收衣裳的嬸子看見這一幕,主動開口道:“陳麻子耳朵不好,你聲音大些。”
李意清朝嬸子投去感謝的目光,而後擡高聲音道:“陳師傅!通井!”
坐在矮凳上刨木頭的陳麻子被吓得一個激靈,他朝李意清望了一眼,“哎呦”了一聲。
“我還不聾,不至于這麼大聲。小姑娘,你剛剛說有什麼事?”
李意清微微降低了自己的聲音:“通井。”
陳麻子點了點頭,“你在這裡等我片刻。”
說完,他回屋去拿需要用上的工具。
半響後,陳麻子背上竹簍,朝着李意清招手,“小姑娘,帶路吧。”
李意清走在前面帶路。
兩人走到梨花弄堂的時候,洛石正将最後一個櫃子拆解成一根根便于燃燒的柴禾,看見李意清身邊的老者,遲疑道:“這位是?”
李意清:“這是陳師傅,來通井的。他耳朵不好,你和他講話記得大聲些。”
洛石連忙點頭,聲音洪亮道:“陳師傅,你和我來。”
陳麻子臉上帶笑,“這聲兒不錯,好聽。”
見洛石帶着陳麻子去到後院,李意清選擇去屋中找毓心。
毓心看見李意清回來,還有些驚訝:“找到了?這麼快。”
李意清點頭:“洛石已經帶人過去了。等師傅将井通了,今日就先到此為止。”
說完,她擡手展示着自己的新買的豬肉,加上上午在集市上轉悠買下的兔肉,今晚可以好好吃上一頓烤肉。
聽到李意清的話,毓心加快速度,擦幹淨一處灰塵。
太陽從漸漸落下樹梢,隻在天際留下一道燦金色的餘晖。
黃昏時分,晚風乍起,吹拂李意清背後的青絲,連帶着院中草木的氣息。
陳師傅通完井,順着綁在腰上的繩子一點一點爬上來。
洛石站得近,看見陳麻子爬出來,立刻忍不住好奇地朝着井底望去。
也不知道陳麻子在底下做了些什麼,原先幹涸的井重新開始有水湧流,發出汩汩的水聲。
陳麻子看着他一臉的驚奇,伸手解開腰邊的水壺咕噜咕噜喝了半壺水,才道:“成了,這水且續上幾日,等雜質沉下去了,就能當作吃水了。”
舒州地連長江,河網密布,不少山林清泉,水都能掬起來直接喝。
洛石道謝,剛好李意清此時也走了近前,和洛石一樣被井底緩緩積蓄的水驚豔片刻,才大聲道:“多謝師傅,多少錢?”
陳麻子伸手比了三根指頭:“三十文錢。”
李意清看着陳麻子累得一頭的汗水,吩咐從袖中找出五十文錢。
陳麻子看到慢慢一串銅錢,愣了片刻,在洛石的催促下接過了這五十文。
一個眼神,洛石就能反應過來李意清的意思,他對着陳麻子大聲道:“師傅,今日多虧了您。您老現在一頭的汗水,快些回去休息吧。”
陳麻子揣着手中沉甸甸的銀兩,沉默了半響,略顯遲疑道:
“我瞧着你們像是置辦新居,我的木工在舒州府衙還算有些名氣,你們若是看得上,我幫你們打幾張矮凳。”
洛石:“那感情好!正缺着櫃子和桌椅,等明日将屋子收拾出來,我便将大小尺寸給您送去。”
陳麻子快速地點了下頭。
李意清原先準備在木坊裡面挑選一些櫃子桌椅就算完事,可是洛石承諾得太快,她愣了一會兒,才有些哭笑不得。
陳麻子再快,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李意清伸手在洛石頭上敲了一下,沒多說什麼,高聲喊出茴香後,四人一道回到客棧。
回到客棧後,全身的力氣忽然像是被抽走,連胳膊也不想擡。
李意清作為其中精神最好的,主動将買回來的豬肉和兔肉遞給客棧的廚子,請他幫忙代為處理。
做完這些,李意清坐回長闆凳,伸手托着腮看向門外。
當第一盞燈火亮起後,整條街道像是被觸發了某種神秘的開關,一盞盞暖黃色的燭光依次亮起,整條街道上一點不顯得冷清。
廚子将肉處理完畢,将兩個碟子放在了桌子正中央。
光是用肉眼看,也能看出來上好的兩斤前腿肉少了不少。
原先完整的一隻兔子,頭也不見了蹤影。
李意清隻看了一眼,收回視線,沒有計較。
大戶人家的采買也會偷偷昧下一些吃食,或是給自家小孩添補一些油水,或者拿去街上換些銀錢貼補家用。
桌上四個人淡定自若,廚子反而心有不安。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幹笑:“這個點了,也沒别的人來,恰好後院裡頭還剩了些菜,桌上這些都是葷腥,我簡單炒兩個菜,算壓壓油膩。”
即便是在舒州府城常住之人,在老家村中也多少有幾畝田地,最不缺的,就是這蔬菜吃食。
不止是舒州,天下大多如此,肉食貴,菜價賤。
李意清心思不在桌案上,目光落在外頭的街道。聽到廚子找補的話語,随意道:“有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