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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李意清吃完最後一顆葡萄,才看見元辭章回來的身影。
“怎麼去了這麼久?”
“夫人的書一書難求。”元辭章将書遞給李意清,語氣帶上了幾分笑意。
李意清有些激動地伸手接過,細細描摹着書封上的竹林。
是思明軒。
順着一老一少對詩向上,她看見了落在“周靈運”旁邊的三個小字。
“漱塵。”
她一字一句,輕聲念着。
元辭章輕吟:“漱水清心淨不染,塵埃落定見真顔。洗盡鉛華歸自然,滌蕩俗念覓桃源。”
最後朝着李意清輕輕一笑:“是個極好的名字。”
李意清的睫毛微微顫抖。
元辭章等她慢慢平複心緒,才主動出聲詢問:“可要提筆回信?”
“回,自然要回。”李意清将信抱在懷中,笑意盈盈看向元辭章,“還請知州大人幫忙研墨。”
元辭章:“自當從命。”
等筆拿到手上,李意清反而有些犯難,不知道該從何寫起。
外面天色漸深,元辭章一一點燃案上的燭火。
燈光搖曳中,李意清看着元辭章颀長的身影,忽然福至心靈,落筆如有神。
元辭章坐在對面,單手撐着頭,目光溫和地落在李意清的身上。
李意清一口氣寫了三頁紙,才堪堪停筆。
最後署名,漱塵。
完美。
李意清對這封親筆顯然很滿意,将三頁紙遞給元辭章。
她不主動,元辭章絕對不會多看一眼。
李意清雙手托腮,眸光滿是星星點點的笑意:“你看我寫的怎麼樣?”
元辭章面容沉靜,淡淡看望第一頁後,擡眸看向她。
李意清渾然不知危險已經來臨。
“如何?是不是很流暢,很絲滑?”
元辭章嗓音低啞:“你是指縱我不往,子甯不嗣音?”
李意清:“不是,你看仔細了,我寫的是——縱徒不往,師甯不嗣音。”
“所以呢?”
李意清被他平靜的語氣無端弄得有些心虛。
“夫人高才,想來不會不知道這首《鄭風》所言何物吧?”
李意清伸手去夠書信:“好啦好啦,我把這一句劃掉就是了。”
頂着元辭章的視線,李意清将這一行字劃掉。
“真是的,周太傅是先生,這都不可以嗎。”李意清小聲嘟囔了一句。
“不可以。”元辭章垂眸看着那一行被劃去的字迹,終于滿意了。
他壓低了聲音,輕聲道:“以後隻可以寫給我。”
李意清愣了一下,轉頭去看他。
元辭章湊近了些,幾乎是靠近就能接觸到的距離。
他把頭搭在李意清的肩上,絲毫不覺得自己方才的行為有多幼稚。
“好不好?”
好,怎麼不好。
他都這麼說了,李意清還能說什麼。
鼻尖萦繞着元辭章身上清幽的竹香,李意清隻覺得他靠的太近,幾乎不能呼吸。
她伸手推了推元辭章的肩膀,紋絲不動。
“你,你起開點。”李意清小聲道。
元辭章閉着眼睛,唇角微微向上勾起。
不過他此刻頭靠在李意清的肩上,她看不見他的表情。
“你還沒有答應我。”元辭章故意放輕了聲音,微微在李意清的耳邊吹風。
好癢。
李意清渾身戰栗了一下,忍不住微微往後躲開一些。
“我在心底答應你了。”
元辭章:“我沒聽到,不作數。你說給我聽。”
李意清小口小口地喘息。
既然抵抗不動,那就不抵抗了。
她伸手抱住元辭章,忽然很輕地在他耳畔道:“卿卿伯懷,悠悠我心。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元辭章的呼吸明顯粗重了幾分。
“我這樣說,夫君可滿意了。”
“……繼續說。”
“還要聽,我想想,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山有木兮木有枝……”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适我願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