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朝信佛之人極多,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貧家小戶,家家戶戶都會在佛誕這天設齋宴禮佛,街邊也多了不少素點心,宮城裡就更不用說了,宮中女眷都抄寫佛經,供于佛堂,三品以上女眷都可進宮聆聽佛理,并參加素齋宴。
往年溫鳳也是參加的,不過今年,她既然名義上嫁給了元晗爍,自然沒理由出現在宮裡,為此,她正在跟候夫人鬧得厲害。
“鳳兒,你聽話,忍上一段時日,想那三殿下是何等狠戾,若是他知道被人李代桃疆,到時整個溫家都會遭殃。”
溫夫人按了按發紅的眼角。自從小女兒嫁進宮中,她就整天提心吊膽,就怕瘋子識破他們的計劃。
“娘,你連欺君之罪都不怕了,還怕一個冷宮不受寵的皇子?”溫鳳大小姐脾氣壓不住,用力摔了手上的青花古瓷瓶,瓶中插的牡丹散落一地。
碎瓷的青脆聲響吓得剛下朝的承平候一大跳,趕緊拎起袍角大步邁上門前台階,推門而入。
向來溫文爾雅的端方候爺這下也是心生不喜,不過到底還是疼愛女兒,不忍苛責。
“鳳兒,素齋宴有什麼稀奇的,看爹爹給你帶什麼回來?”知女莫若父,承平候立在門邊,裝模作樣撫了撫寬大的紫色官袍袖擺。
溫鳳眼睛一亮,扔開手裡的烏木匣子,撲進他懷裡,撒起嬌來。
“是什麼?若我不喜歡,爹爹就想辦法讓我進宮。”
溫鳳自幼錦衣玉食,養得嬌貴,一般東西都不入她的眼,溫家的家财一半都揮霍在她身上。她聰明伶俐,模樣又好,承平候夫妻加上老夫人都把她寵到骨子裡,就連溫墨青都沒她得寵。
“你不是想要前朝危三娘的古曲譜嗎?爹爹派人去江南尋了一年,看看這是什麼?”承平候從袖中掏出一本古舊曲譜在她眼前晃了晃。
“危氏曲譜!”溫鳳搶過來翻了幾頁,杏眼發亮。
這曲譜是太子殿下喜歡的,要是沒有春日宴賜婚的事兒,她今年還想尋個法子說服太子帶她南下遊玩,到時候在湖上泛舟撫琴,随興而舞,多美!
見女兒高興,承平候給夫人使了個眼神,兩人退出房外,沿着蜿蜒的回廊邊走邊聊。
“宮中是什麼情況?”溫夫人歎了口氣,“我這心裡總不踏實,候爺,聖上如今……”
要不是聖上開春以來因身體欠安罷了幾次朝,他們也不用非得賭一把。
“想來心慈大師當真有些能耐,自他來京,聖上龍體安康,今日朝上還說要參加素齋宴。”承平候皺了皺眉頭。
宮中的太醫早就說皇帝身體被掏空,醫案他都看過,不知為何現在又生龍活虎的,昨日還幸了嫔妃。
“那我們……”溫夫人更是擔憂不已。
承平候沉吟片刻,皺緊的眉頭舒展開來,“夫人倒也不用擔心。”
“我怎能不擔心,春日宴,三殿下一露面不但恢複了身份,還得了賜婚,候爺,你說,聖上不會察覺到太子的事了吧?”
溫家從來不會在黨争中早早站隊,去年起,太子就頻頻示好,許皇後更是許諾一個太子妃之位,現在好了,一場賜婚打亂了多少部署。
“夫人,太子能有什麼事。”承平候收回看向兒子所居小院的視線。
這十幾年來,儲君之争就沒停過,但是太子坐穩了東宮主位,許皇後也坐穩了後位,三殿下勢單力薄,背後雖然有韓家,但是許家也不弱。
“今夜赴宴,夫人可要小心些。”承平候挽着妻子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袅袅在宮裡安好,聽說太後對她十分照顧,她每日都到壽康宮請安。對了,淑妃娘娘派人傳信,讓夫人挑兩個可靠丫鬟帶着,她今夜尋個機會送到清和宮去。”
“候爺,這怕不妥,越多人知道,越危險。”溫夫人搖了搖頭,“有晴翠和昭禾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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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明燈燃起,佛香缭繞,一碟碟精緻點心擺在花園湖邊,一盞盞荷燈浮在水面,平日裡唱戲的高台上這時端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他的聲音悠遠空靈,佛理講得十分淺顯易懂,就連那些明争暗鬥的皇子們都目光柔和,兄友弟恭起來。
女眷靠右邊坐着,溫袅坐在人群中,悄悄轉頭,餘光看到元晗爍翹起的嘴角。
他一身紅衣,熾豔異常,坐在一群身着白袍的皇子中格外顯眼,她的位置靠後,離京中高門女眷極近,能聽到身後的竊竊私語。
“我進宮赴宴就是為了看三殿下一眼,果然是個妖孽。”
“是吧,可惜春日宴那會兒你不在,沒看到他在海棠樹下拈花一笑,天地失色的場面呢!”
“瞧見沒,今日來的人可都是各家出挑的姑娘。”
“那也沒辦法了,讓人捷足先登。”
“人家還看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