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的語聲方落,江螢便想起大婚與今日的鳳儀殿前,容铮出言不遜的場景。
再看這張請柬時,便隐隐覺得有些來者不善。
她本意并不想接這張請柬。
可容铮方自徽州回來,又是容隐同母的弟弟。若執意不去,恐怕會惹人非議,傳出東宮不睦手足的流言。
旁側的連翹也忐忑道:“太子妃,這張請柬可要退回去?”
連翹話音未落,雪玉便先被她錦盒裡鮮豔的紅玉镯吸引過來。
眼見着那雙金碧的眼睛看得目不轉睛,似随時都要飛撲過去,江螢連忙将它牢牢抱在懷裡。
“你先将皇後娘娘的镯子收好。”她抱緊不聽話的雪玉,轉首對茯苓道:“茯苓,你先打開看看。”
連翹連忙将玉镯放好。
而茯苓也将手裡的請柬拆開。
柬上紅紙黑字,寫得分明。
明日申時,六皇子容铮邀太子與太子妃到府中赴宴,以慶賀他的皇兄皇嫂大婚。
既是這樣的理由,便更沒有拒絕的餘地。
江螢無奈,唯有歎氣道:“既如此,你便将請柬交給殿下吧。”
“就說,我明日會做好赴宴的準備。”
*
月落星沉,轉瞬間便是一日過去。
翌日申時,六皇子府内賓客盈門。
江螢随容隐一同入席,視線微擡,便發覺席間有不少熟悉面孔。
這場宴席名義上是為他們的婚事慶賀,自不拘官場與後宅。
許多素日裡認識的貴女都随雙親出席,其中江螢還見到那位曾有數面之緣的貴女,姜妙衣。
她的父親官職不算顯赫,因此座次排得也稍遠。
如今江螢的身份有别,她若是主動過來親近,便有攀附之嫌。
因此這位貴女僅是在她的座次上對江螢遙遙莞爾,也算是打過照面。
江螢亦向她彎眉,正想着等宴席散後是否要去攀談時,稍遠處禮樂聲再起。
宴席的主人,身着燕青色錦袍的六皇子容铮入席。
賓主齊聚,宴席伊始。
容铮舉杯遙對衆人:“容铮在此恭賀皇兄皇嫂新婚。”
席間恭賀聲連連,衆人皆随之舉杯。
江螢微赧,也唯有随着容隐一同舉起杯盞。
清酒入喉,帶着甘醇的果香。
回味清甜,并不辛辣,應當是府中專為貴女們所準備的果酒。
即便是飲上一整壺也不會醉。
可手中這盞方飲罷,容铮便又笑着舉杯道:“這樽酒祝皇兄與皇嫂百年好合。”
江螢唯有再舉杯。
就這般一連三盞,容铮總算是擱盞不再另起祝詞。
可就當江螢以為勸酒的事就這般過去的時候,容铮卻獨自端着杯盞走到她與容隐所在的席前。
他向江螢舉起杯盞:“婚宴上時是容铮出言不遜,還請皇嫂恕罪。”
他是前來緻歉。
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衆目睽睽下,江螢都不好拒絕。
她擡手去端面前的杯盞。
指尖還未觸到杯壁,便被容隐隔袖摁住手腕。
容隐擡眼看向前來勸酒的容铮,清冷的語聲滿是與這熱鬧宴席格格不入的疏離:“你的皇嫂不勝酒力。”
容铮眯眸,視線同時落在他的面上。
兩人視線相撞,容铮低聲笑開:“皇兄還在與臣弟計較婚宴上那一點小事?”
容隐道:“你的皇嫂并未與你計較。”
說罷,他便對容铮舉杯。
容铮擡眉,與他飲過一盞,還欲再說些什麼,江螢卻已起身。
她向容隐輕聲道:“臣妾不勝酒力,未免人前失儀,便先行離席,到府中的花園散步醒酒。”
她說罷,便對容隐微微福身。帶着貼身的侍女連翹與茯苓匆匆離席。
以免容铮繼續勸酒,引得太子為難。
這場宴席是容铮府上的私宴,規矩并不似年節時的天家宴席那般森嚴。
酒過三巡後,前來赴宴的賓客便可在園内随意走動。
江螢行至花園後,便也陸續遇見不少相熟的貴女。
其中便有在入席前遙遙打過照面的姜妙衣。
她今日是來容铮府邸赴宴,穿着要較素日裡更為端莊些。
天水碧的羅裙深垂至踝,鎖着銀邊的蓮葉裙擺下,一雙月白繡鞋精緻小巧。
她持着繡竹葉的絲綢團扇向江螢輕輕福身:“太子妃萬安。”
江螢杏眸微彎,擡手示意她起身:“你這樣客套,倒讓我有些不習慣。”
“雖說臣女與太子妃有數面之緣,但該守的尊卑禮數自然還是要守。”姜妙衣說着,似有些惋惜道:“可惜臣女今日是來赴宴,并未帶做好的糕點。”
她說着語聲微停,又思量着道:“不知道府裡的小廚房可能借用一二……”
江螢羽睫輕扇。
姜妙衣做糕點的手藝确是極好。
用魏蘭因的話來說,便是連京城裡最好的點心鋪子都比不上。
但如今她們皆是客,自然沒有讓其餘客人給她做糕點的道理。
于是她笑着輕輕搖頭,隻是帶着姜妙衣在湖心亭坐落:“要不你陪我說會話吧。等宴席快結束的時候,我們便回去。”
姜妙衣笑着應好,在她對側的石凳上攏裙端坐,與她說起近日裡發生的事:“臣女這幾日看了本書……”
随着姜妙衣輕柔的語聲落下,亭前的賓客如雲來去,亭外水風徐徐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