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照從早朝上下來以後發現自己身體有一點兒不舒服。
頭昏腦脹的感受尚不算強烈,時不時鼻塞卻根本沒有辦法忽視。
他下意識以為自己生病了。
不過這個念頭連一刻鐘也未能持續便被另一種更大的可能性輕松代替——林苒,又生病了。
昨天林苒下水救人,盡管親眼看着她灌下姜湯也無法徹底杜絕生病的可能,而眼下出現在他身上的種種症狀确實很像染上風寒。想到這一層的蕭照擡手揉了揉額頭,少不得生出幾分無奈情緒。
他為何會同林苒性命相連難以深究,隻這般狀況實在讓他憋悶發愁。
尤其人不在跟前,許多事情格外不方便。
不管怎麼看,他和林苒之間的這一樁必須得慎重對待。
或許有一日他們之間這種關聯會消失,但在那之前須得做好最壞打算,甚至得做他們會一直如此的打算。
今日這場不嚴重,旁人瞧不出什麼。
卻難保待到下一次會是何種無法預測的狀況。
思及此的蕭照眸光微沉,又捏一捏眉心。
而大太監陳安這會兒在書房外禀報:“太子殿下,樂安縣主來了。”
樂安?她跑來東宮做什麼?蕭照本無心理會,轉念想起林苒生病,反而王溪月這個被從水裡救起來的人能折騰到東宮來,當即道:“讓她進來。”
陳安應聲,未幾時書房門被從外面打開。
王溪月進來書房後笑盈盈行禮:“見過太子表哥,表哥萬福。”
蕭照不動聲色打量活蹦亂跳的王溪月幾眼,隻見她面色紅潤,氣色康健,全然瞧不出身體有恙。但他仍舊說:“你昨日落水一場,怎麼不好生歇着将養身子?”
“連太子表哥都關心我身體,怎麼徐大人對我不聞不問?”王溪月歎氣又抱怨,“我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難道他一點兒都不擔心我嗎?”
聽言,蕭照頓時輕呵一聲。
她口中的“徐大人”乃負責掌管東宮羽林衛的徐明盛,往日裡她來東宮也十回裡有九回半與徐明盛有關。
徐明盛今日休沐,她确實白跑一趟。
但她如何确定徐明盛清楚昨日宮裡發生的事?
念頭轉動,有心詐一詐王溪月,蕭照故意道:“他不知昨日宮裡的事情,怎可能擔心你?”
王溪月果真下意識反駁:“徐大人知道……”
蕭照涼涼斜睨她。
驚覺說漏嘴的王溪月慌亂過數息,不得不坦白:“我給徐大人寫信了。”
蕭照挑眉,又是一聲呵笑。心虛的王溪月深深低頭,蕭照手指點一點書案:“你既有這般精力,倒不如去一趟定遠侯府,正經謝過林小娘子的救命之恩。”
“可以去麼?”王溪月飛快擡頭,“會否太過張揚?”
蕭照但笑:“你在賞花宴上結識林小娘子,與林小娘子一見如故,想尋她閑話玩樂有何不可?”
“太子表哥說得在理,我這便去準備!”
得蕭照首肯,王溪月馬上應允此事,說罷也不多留,便要告退而去。
“等等。”亦是在王溪月轉身的一刻,蕭照喊住她,“去過定遠侯府你再來東宮一趟,孤有話要問你。”
“是!”王溪月笑着滿口應下。
之後她風風火火離開,去為探望林苒做準備。
有王溪月去定遠侯府幫他探一探虛實,蕭照尚算放心,他自己也繼續留在書房批閱堆積的奏折。而遠在定遠侯府、身體有些不适的林苒指揮丫鬟婆子搬了張美人榻放在庭院裡,懶懶曬起太陽。
醒來發現自己頭暈塞鼻子流鼻涕的時候,林苒頗郁悶。
她自認身體一向不錯,往前在邊關生病也少,回京反而三天兩頭不舒服。
昨日下水不假,但灌下那樣一大碗姜湯。
到頭來竟依舊沒扛住。
宜雪說或許正因她久在邊關,回京後難免水土不服,不無道理。
但若如此,她便也隻得這般受着了。
“小姐,該喝藥了。”
林苒躺在美人榻上神遊,被大丫鬟宜雪的話拉回思緒。
看一看被送到面前黑漆漆一碗湯藥,前些時日因生病而天天灌湯藥的痛苦記憶頓時湧上來。
又幸而塞鼻子,那般苦澀的藥味嗅不見多少。
林苒慢吞吞坐起身,閉着眼将湯藥喝下,而後連忙往嘴巴裡塞幾顆蜜餞去去苦味。一時思及這些時日兩次生病皆是在見過他們那位太子殿下之後,她不由得暗暗好笑,難道她同這位太子殿下八字不合?
撇一撇嘴,林苒吃着甜滋滋的蜜餞,悠閑躺回美人榻。
順手将絨毯重新蓋好,懶洋洋曬着太陽。
她兀自想着事,心情放松,又因湯藥有安眠之效,不多時漸漸睡着過去。
豈料夢裡卻無端夢見那位太子殿下。
夢中,太子抱着一個盛滿姜湯的青花瓷大盆在她身後窮追不舍。
他笑容奸詐,非要她将那些姜湯統統喝下去。
林苒便感覺夢裡自己一直在逃。
為了不被追上根本不敢停下,她隻能一直跑一直跑,終于氣喘籲籲,渾身冒汗,熱得厲害。
于是,林苒被熱醒了。
天幕之上一輪太陽灑下金黃熱烈的光,光線因此變得刺眼,而她心口直跳,夢裡的種種不停在腦海中回蕩。她眯着眼望天,回想着這個滑稽的夢,慢慢醒過神。
守在旁邊打絡子的大丫鬟宜雪這時注意到林苒醒來,連忙擱下東西站起身:“小姐醒了。”見自家小姐額頭冒了汗珠,宜雪當即掏出帕子上前幫林苒擦汗,“小姐睡醒一覺可覺得舒服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