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幔下光線昏暗。
唯有林苒一雙含笑的眸子很亮,但蕭照從她的笑意裡品出些不痛快。
“妾身定然安心等殿下回來。”
言猶在耳,便也了悟她為何會不痛快,又為何來前院。
哪裡是所謂來圓房,分明興師問罪來了。
換作旁的小娘子或許沒有那個膽量,可林苒的大膽他早領教過。
他這位太子妃不僅了不得,還不是個省心的。
蕭照雖未大醉,但也飲下不少酒,一時隻覺得醉意重新湧上來,連帶頭疼的感覺也冒出來。
也罷,怪他。
若命陳安去傳話時多提上一句遲些過去,大約她不會跑來前院。
兩個人面對面躺在床榻上的姿勢太暧昧。蕭照當下坐起身,摁揉兩下額角,隻對林苒強硬不起來,看一眼她坦蕩無畏的模樣,反而想笑:“太子妃的語氣聽着倒不像是來圓房的,更像來捉奸的。”
林苒跟着坐起身,聽言愈發笑眯眯:“妾身豈敢捉太子殿下的奸?”
蕭照隻說:“孤既應你,自不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妾身自然相信殿下。”林苒又笑着變換姿勢,轉過身面對蕭照跪坐在床榻上,又伸手要扶蕭照躺下,“妾身聽陳公公說殿下酒醉,擔心殿下才尋來的。”
蕭照看她俯下身湊過來,他們之間的距離再次被拉近。
那雙明亮的眸子也盈盈望着他,竟叫他瞧出幾分真誠,似乎她當真隻是想要盡一盡太子妃之責。
蕭照凝視林苒的眼睛:“不必留下來。”
“我們回承鸾殿。”他擡手,不輕不重拽住林苒的手腕,制止她本想扶他重新躺下的動作。
聞言,林苒臉上的笑容愈發乖巧甜美應道:“好呀。”她悄然從蕭照掌中抽回手,主動拉開一點距離,方笑着說,“隻妾身前來尋殿下才得殿下去承鸾殿,落在旁人眼裡會否以為殿下不喜妾身?”
蕭照便明白她心裡有主意。
于是直接問道:“以太子妃所見該當如何?”
“大婚之夜,隻要能同殿下在一起妾身便滿足了,再無奢求。”林苒微笑,壓低聲音,“若能同殿下秉燭夜談,聊一聊殿下尚未明言之事,那便更好了。”
回承鸾殿去休息固然很好。
不管怎麼看承鸾殿也要比這個地方舒服得多。
但太子既然這麼輕松或應承或讓步陪她回承鸾殿,先前偏又是讓她早些休息又是讓陳公公傳話,和故意戲耍她有何區别?他不是糊塗人,不會不清楚大婚之夜意味着什麼……今夜做如此表現,這要她怎麼不懷疑他其實别有心思?
那麼不如先分說清楚之前沒有挑明的話。
她很好奇,太子是怎麼個有求于她,才會新婚之夜将她晾在承鸾殿。
蕭照從林苒的話裡分辨出重點。
一則因他遲遲未去承鸾殿,此時同她一道過去依舊會落人口實。
二則她十分在意他之前說過的有求于她。
正事明日再說不遲,而他遲遲未去承鸾殿的确該給太子妃一個說法。
蕭照想着,微抿一抿唇角。
林苒維持臉上淺淺的笑意耐心等待太子給她答複,然而在她意料之外先等來硬邦邦的一句:“是孤思慮不周。”她想笑,又聽見太子解釋,“本想在前院歇一歇再過去承鸾殿,卻沒有讓陳安說清楚。”
歇一歇再去?
林苒幾不可見挑眉,換句話便是等她睡下以後再過去。
太子的話她信又不信。
但有一點似乎從中得到印證,太子多半是打算同她做一對假夫妻的。
罷了。
這個問題或許牽扯到所謂“有求于她”,不妨慢慢看。
“其他事情待明日再議。夜已深,孤同太子妃早些休息為好。”幾息時間,林苒念頭轉動,蕭照繼續對她說。
林苒當下沒出聲。
蕭照已先繞過床腳下得床榻,坐在床沿回頭看她:“太子妃以為如何?”
“妾身聽從太子殿下的安排。”林苒不緊不慢跟着轉身,沖蕭照莞爾一笑,“奈何妾身累得一日,身上沒了力氣,怕得勞煩殿下将妾身背回承鸾殿才行。”
蕭照一怔,對上林苒那雙笑吟吟的眸子。
他便聽見她分外好心給出另一個選擇:“殿下若更樂意将妾身抱回去,妾身也不無不可。”
“以妾身所知,這兩樣皆是夫妻之間的稀松平常事。”
“太子殿下以為如何?”
蕭照:“……”
蕭照背着林苒從房間裡出來時,陳安驚呆了。
發覺自己失态,他連忙垂首躬身問:“太子殿下,可要命人準備軟轎?”
“不必。”
蕭照肅然闆一闆臉,背着林苒步出廊下,朝承鸾殿的方向而去。
他知道林苒為什麼提這個要求。
現下的情況單單是他們一道回承鸾殿沒辦法擋住閑言碎語,而他将她背回去或在抱回去則不同。
太子妃被太子背回承鸾殿足以平息任何猜疑。
他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背上的小娘子很輕,背起來不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