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照心念轉動間,被林苒牽至床沿坐下。
他定住心神,再一思索,又覺得林苒的行徑帶着刻意。
太子妃此時的神情很難不令他回想起昨天夜裡在前院發生的那些事。昨夜太子妃不是當真想要和他圓房,太子妃既非輕挑之人亦非溫順之人,故而此刻這般……
幾息時間,蕭照迅速冷靜下來。
猜出林苒别有心思,便認為此事不至于太難辦,而眼下應該做的,無疑是确認太子妃有何想法。
多次接觸以後,他可以确認一點,太子妃快人快語,不喜拐彎抹角。
如此,有話直說必然是最好的。
他已經走出這一步自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除去他們性命相連這一樁,許多事情隻要太子妃想知道便沒有不能說,遮遮掩掩徒增隔閡。
蕭照暗忖中打定主意。
于是他反握住林苒的手随後又松開手掌,一本正經看着林苒說:“太子妃可是有話想問?”
林苒隻是微笑:“殿下此話,妾身怎覺得聽不明白?”
蕭照見她裝起糊塗,便也繼續道:“可是白日的事情太子妃仍有疑慮?”
“若太子妃有疑慮不妨直言。”林苒沒有接話,蕭照補上一句。
林苒終于一笑,湊上前去愈發熱情:“春宵一刻值千金,殿下怎得光同妾身說這些?殿下,我們安置可好?”
不僅動口也動手。
她手掌攀上太子衣襟,繼而傾身,幾乎整個人纏上去。
近在咫尺的是一張姣好面容、是鼻尖嗅見的淡淡花香與屬于小娘子的柔軟身體,視線不經意略略往下一寸,便能瞥見一片瑩白波瀾。蕭照微怔,複移開視線,再不敢直視面前的林苒。
太子的反應讓林苒唇邊笑意漸深。
她手指輕擡蕭照下巴,讓蕭照不得不看她:“太子殿下不滿意妾身麼?”
蕭照目光被迫落在林苒臉上,望着她盈盈笑臉,深感自己比自己以為的更小看這個小娘子。
有幾個小娘子能有膽子這樣放肆調戲人?
不過瞧着這樣的太子妃,他恍然似領會太子妃的意圖。太子妃不心悅他,這件事他很清楚,這般舉動真正目的大抵恰恰與昨日大婚之夜他遲遲未至承鸾殿有關。
白日不曾說盡的話終究得說個清楚。
太子妃興許也是一般心思,方才如同昨夜在前院時那樣對待他。
“太子妃極好,孤對太子妃沒有任何不滿。”蕭照直面林苒也直面林苒的話,又一邊說一邊抓住她手腕,将她調戲自己的手挪開,随即扶着她的肩拉開一點兒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見她衣裳有些淩亂,蕭照伸手将她滑落的寝衣拉好,藏起那些旖旎春光。
“白日與太子妃所說種種絕無虛言,因是這般,孤确有遲一些再要子嗣的打算。”壓下心底湧上來的羞恥感,蕭照強作平靜,對林苒道,“眼下諸事不明朗,大約要委屈太子妃了。”
從太子口中聽見這樣的話,林苒談不上驚訝。
這其實與太子昨日磨磨蹭蹭不來承鸾殿的行徑對得上,隻是與昨日的話對不上,但她在意的也已經不是這些。
是以林苒笑意不改聽罷蕭照這些話,眼也不眨說:“妾身不委屈。”
她伸出手,捧着他的臉,認真端詳數息,“隻要能和太子殿下做一對真夫妻,妾身便不委屈。”
字字句句落在耳中,連同她柔軟掌心傳來的溫熱,幾乎令蕭照渾身僵硬。
胸腔裡的那一顆心髒卻劇烈跳動了幾下。
他看見她那雙明亮眼眸,仿佛也看見她眼底清晰映出他的失态。
臉頰便不受控制變得滾燙起來。
“林苒……”那一聲太子妃莫名喊不出口,蕭照喊她名字,眸光微沉,乃至語氣比白日在書房談及和離書時更為鄭重,他說,“孤不能這麼做。”
掌心感受得到太子臉頰的熱,亦聽得出來他語聲真切。
因他誠摯,林苒便道:“為什麼不能?太子殿下,我們是夫妻,拜過天地、拜過宗廟的夫妻。”
為什麼?
因為他是太子,因為他們性命相連。
若他今日肆無忌憚,隻顧自己貪圖享樂,接受她的一切,又顧忌憂慮她萬一有孕連累自身,選擇以避子湯輕賤她,根本不在乎她是何種感受,那麼遲早有一日他會變得如他父皇那般面目可憎。
“是孤的問題。”蕭照沉聲說。
他沒有更多解釋,沉默中移開林苒捧着他臉頰的手掌,徑自站起身。
林苒也擡頭去看蕭照。
一句“孤不能這麼做”又一句“是孤的問題”令她明白那個答案在太子眼裡屬于難言之隐。
既然是難言之隐,便輕易不會告訴她,執意追問恐怕收效甚微。
不提她沒有追根究底那份心思。
但借着太子的态度,另外一件事足以确認——太子無意與她有夫妻之實,他們往後的确要做一對假夫妻,至少在太子眼裡是這樣的,而她贊同與否,卻總歸沒必要也不可能對太子霸王硬上弓。那麼,在這件事情上已然無須廢話。
“妾身明白了。”林苒微笑,亦站起身。
蕭照偏頭,不等他再開口,懷裡先被塞過來一個軟枕。
“太子殿下這般說,妾身自然聽從殿下的意思。”蕭照聽林苒語氣頗為無辜道,“如此一來,凡事合該注意分寸,妾身也不好占殿下便宜,叫殿下為難。”
“大約也要委屈殿下了。”
話音落下,蕭照懷裡又多出一床薄薄的錦被。
他低頭去看懷中的枕頭錦被,繼而擡頭看一看滿臉無辜的林苒,最後看一看變空的床榻,抿一抿唇,隻是将那床錦被放回去:“雖仍天氣炎熱,但晨早易受涼,太子妃多注意身體。”
說罷不遲疑不猶豫,帶着軟枕自顧自走向裡間的那一張羅漢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