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彩儀式最後結束在一張集體大合照裡。

工人們繼續回去工作，周了情和沈椋，以及陳爍和他的女兒陳天晴，一起和陸文華去廠長辦公室。

路上，聽沈椋解釋完陳爍的身份，周了情頗為意外。

原來他最終選中的投資人，是陳爍的父親。

曾經陳爍母親也是酸甜工廠的職工，他父親初次創業失敗後生了病，得兩位老沈總的幫助挺過難關，後來再次創業成功，酸甜卻不在了。

“我父親二次創業的靈感就是酸甜汽水的包裝，”陳爍笑，“想以後能做出更好看的、性價比更好的包裝幫助酸甜。”

“但沒想到真的做成了，也沒想到……”陳爍一頓，看向沈椋，“幸好，小沈總回來了。”

他笑，“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原來，周了情了然，這次草坪音樂會活動中的雙拼杯包裝能制作這麼及時，還有投資人專業對口的部分功勞。

陸文華帶他們進入廠長辦公室，聞言笑說：“是啊，都是命。”

廠長辦公室的沙發同門衛室的一樣，都是仿紅木的木質沙發，陸文華要給他們倒水，沈椋忙上前：“我來吧。”

四人圍着茶幾坐下，一次性紙杯裡泡着紅茶，清水染上淺淺的茶色；周了情捧起紙杯，沈椋很細心，單隻紙杯燙手，他便多套了一層。

“晴晴，”陳天晴很内斂乖巧，一路上鮮少說話動作，陳爍拿起杯子喂水，溫聲囑咐，“小心燙，先吹吹，慢點喝。”

晴晴……

莫名地，那種幻聽一樣的感覺又來了。

倏地，胃像受到刺激似的抽搐起來，周了情忙放下紙杯，面色一白，幾乎欲嘔。

她動作幅度不小，沈椋立刻注意到了，探過身體看她，“怎麼了？”

陸文華也看了過來，“小情，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

胃裡的抽搐感消失，周了情默默吐出一口氣，然後笑，“沒事——”

她看了看四周，下意識扯了個謊：“大概是好久沒來這裡了，想起了以前第一次來的時候，有點懷念了。”

沈椋蹙眉看着她，大概是不信，但現在也不方便仔細詢問。

她這話惹得陸文華長歎，十分感慨：“是啊，好久了，我現在都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到這個辦公室時的模樣。”

還有，當年和她一起進來的沈恬和沈溯安——

“姐！”沈恬人如其名，有一把清甜的嗓音，“怎麼樣，喜不喜歡？”

“尊敬的廠長女士，”沈溯安愛演得很，一進來就遮住了桌上的發财樹，等陸文華走近了，才裝模作樣地偏開身，“當當！這可是小恬和我一大早親自去選的，是不是很青翠~”

……

記憶如泛黃的舊紙，處處是褶皺和斑駁，再難看清當時的每一處細節。

陸文華目光落到辦公桌上，曾經的發财樹也早已枯萎死去，在沈恬離開的時候。

“如果……”她紅了眼眶，悲從中來，“如果不是小恬生病，大概一切，都不會——”

話出了口，她才猛地回神，卻不敢回頭瞧沈椋的反應。

好一會，她聽見沈椋顫抖的聲音：“廠長，我母親，生病？”

陸文華面色一白，沉默許久，等沈椋再次喚她，才轉了臉，正視他蒼白驚慌的面色。

“小椋……”她于心不忍，但既已說漏了，隻有繼續說個明白，“你母親她當年，查出來肝癌，晚期。”

此話一落，在場衆人均是沉默。

沈椋像被定住了似的，久久沒有動作，隻有滾燙的眼淚不斷湧出眼眶，一滴接着一滴，在這靜默的辦公室裡，砸出一聲聲微弱但沉悶的響。

好久，他才找回聲音，卻掩不住聲音中的顫抖，“所以，之後，我母親她——”

不是抛棄公司和家庭。

不是離開，不是為了過更好的生活。

而是不想拖累他們，然後一個人孤零零地在病痛裡……

離開人世了嗎？

陸文華無聲落淚，沒有開口，卻已是萬語千言。

沈椋攥緊雙拳，忍住心中将要沖垮他的悲痛之情；控制不住的眼淚花了滿臉，他也來不及擦，“所以，我父親當年，也并不是……”

不是懦弱，不是被酸甜的倒閉擊垮。

不是抛棄了他。

想到這裡，沈椋忍不住閉了眼，僵硬緊繃的身軀微微顫抖，等再睜眼時眼底也已經紅了一片，“為什麼……”

哭腔湧上，他用盡最後一絲力量，不讓自己放肆大哭。

他要清楚地聽見，他父母離開的原因。

陸文華看向他，通紅的眼眶裡是不忍、愧疚，還有憐憫，“當年你父親從我這裡知道你母親離開的緣由，再追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

“最後他帶着你母親的骨灰……”

“他不想告訴你，是因為他當時已經崩潰，失去了面對的能力。”

“他不想你這樣。”

“他希望你擁有期待，不論是對他的怨和恨，還是對你母親過得更好的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