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沛岚很意外,笑了笑說:“可以,周小姐十分勇敢。”
催眠需要專注和安靜,于是她帶周了情進入專門做催眠的小屋。
催眠室是米白色的,屋頂較高,面積較小,甚至有些逼仄,加上它沒有窗戶,如果長時間呆在這裡,或許會覺得難受。
但對于此刻即将進行催眠的周了情來說,這樣的空間竟給了她充足的安全感。
駱沛岚讓她躺上那隻皮質躺椅,躺椅寬闊,周了情躺下去,覺得很舒适。
視線正對的牆上,是一副畫,畫上是階梯和一扇關閉的門。
周了情看了一會,生出想走上去打開門的想法。
“滴答,滴答——”
節拍器的聲音響起,清脆,緩慢,富有規律。
然後是駱沛岚輕柔的聲音:“周小姐,請放松,跟随節拍,調整你的呼吸。”
“漸漸的,你感到視線模糊,陷入黑暗。”
“滴答,滴答——”
“笃笃——”
“你聽見了敲門聲,于是你擡頭——”
“階梯慢慢展現在你面前,盡頭是一扇門。”
在規律的節拍聲和駱沛岚的引導下,周了情走上台階,在盡頭那扇門前停下。
“周小姐,”駱沛岚問她,“這扇門,關得緊嗎?”
她于是嘗試去打開,然後說:“很緊,我打不開。”
“好,你别怕,我正站在門後,我會從門後幫助您一起打開它,”駱沛岚說,“我會輕輕敲門,在聲音響起的瞬間,我們一起打開它,好嗎?”
“好。”
“三,二,一。”
“笃笃——”
敲門聲起,周了情再度按下門把手,阻力消失,光亮從縫隙中透進來,她幹脆推開門,邁入門後世界。
“我們先來看看今天早上,你和莊小姐以及沈先生一起出發,你們坐在沈先生的車上,大概二十分鐘的車程,你的心情怎麼樣呢?”
“有些緊張,”周了情坐在副駕駛,朝後看向後座上的自己,又轉了臉,看向莊姝語,最後是沈椋,“但也有些無奈。”
“哦?”駱沛岚柔聲笑問,“為什麼無奈呢?”
“小語努力找話題不讓氣氛尴尬。”
“沈椋很忙,但說自己正好空閑。”周了情看見沈椋神色,“他好像,比我還緊張。”
“看來沈先生很擔心你。”駱沛岚說,“那我們再往前走走,六月二十二号,周小姐記得嗎?”
随着引導,周了情眼前景色變換,“記得。”
“您看見了什麼?”
“我母親的墓碑,還有一束白百合。”
說到這,周了情一頓,她似乎,聽見了誰的哭聲。
她循聲跟過去,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背影,在雨幕裡,蕭瑟又孤寂。
她不由自主地靠近,那人影卻消失了,隻剩下墓碑前,那一支孤零零的白百合。
面前場景再度變換,是酸甜工廠,陸老廠長,還有很久沒見的初中同學陳爍,他竟然有了女兒,叫晴晴。
“晴晴……”周了情忍不住重複地喊,駱沛岚溫柔地問她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她難過了嗎?
周了情不知道,隻是比起難過,好像更多的是熟悉,好像曾經也有誰這樣喊她。
駱沛岚再次領着她往前。
她看到有人在酸甜工廠的湖泊旁傷心,有人在江邊橘粉色的晚霞下欣賞落日。
生日那天,顧姨和小語為她慶生。
她們忙碌一天的可口飯菜,六寸的橘子生巧慕斯蛋糕,橘色的拳擊手套,一封一封的稚嫩書信。
還有,誰送給她的橘子銀镯。
人聲鼎沸裡,她在暮色中聽見有人在唱歌,聲音溫暖又柔和,她也聽見自己輕聲地附和。
雨幕中,她看見有人撐着橘子雨傘走來;深夜裡,她聽見有人給她打電話;殘月下的漂亮露台,她和誰說,今夜月亮很美。
她和小語說,她喜歡上了一個人。
那人和她一起去拳館,拜她為師喊她小師父;和她一起公園晨跑抱樹,當她的名義對象,阻擋阿姨介紹的相親;和她說曾經想和父母一起去迪士尼,有一個小公主夢。
還和她一起工作,告訴她落日像橘子糖,是酸甜味的。
他也喜歡她。
周了情看不到那人的樣貌,隻感覺到溫暖和安心,大概是個很好的人。
她繼續往前,看見被騷擾的同事,她以身涉險,在她差點動手的時候,好像有人擋到她身前。
駱沛岚誇她勇敢,她又看見師父被欺壓到辭職,奇怪的職場,讓她憤怒又不得不面對自己的無能。
大四畢業,顧音怡生病……
她似乎太傷心了,駱沛岚柔聲安慰她:“她在未來等你。”
周了情收拾心情,随着回溯,她慢慢看見自己從開朗變得内斂,尤其到了高中時期,好像除了埋頭學習和酸甜的橘子汽水,便沒有什麼可以吸引她關注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