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點,梁芝歡去樓下面包店買晚飯。
通常這個時候,大樓裡的上班族基本已經下班回家,面包店的客人不多。她會買上一個面包或三明治和一杯喝的,坐在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安靜地享受簡單的晚餐,然後在附近溜達一刻鐘後回公司繼續看資料。
可是今天面包店的生意竟然出奇地好,梁芝歡看着空空的櫥窗有些驚訝。店員抱歉地解釋說,因為有公司下了大單,面包全賣掉了。
“那給我一杯熱可可吧。”
梁芝歡想起今天帶來的蘋果還沒吃,将就用它填肚子吧。
十月中的傍晚,這個點天已經擦黑。空氣中時有微風,帶着絲絲涼意,但遠不到寒冷的地步。這風吹在身上,恰好令她運轉一天的大腦重獲清醒。
梁芝歡一邊喝着熱可可,一邊随意溜達。
畢正跟朋友呆在面包店的二樓已有一段時間。朋友告辭,畢正也收拾東西。一轉頭,發現路燈下的女人。
她正把手裡的紙杯扔向垃圾桶,可惜沒扔進,誇張地搖了搖身體、上前撿起來丢進桶裡,然後無所謂地把手插進上衣口袋。
至少,也該用紙巾擦一下吧?
畢正皺了皺眉,一手拿起西服外套,一手提上電腦包,打算回公司。
走進大樓電梯,按好27樓,電梯門快要關上的時候,一隻腳伸進來一擋,快要合上的門又打開。
還是那個女人。
“啊……我還以為電梯沒人……”她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一邊的嘴角還殘留了一點深咖色的水迹。
帶有強迫症的人脫口而出:“你嘴上沒擦幹淨。”
她立刻對着電梯裡一塊光亮的玻璃照了一下,用手指把不幹淨的一點痕迹擦掉。
那隻手……
沒記錯的話,分明剛才撿過地上的紙杯……
“謝謝!”她仍舊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完全沒在意其他。
畢正很難擠出笑容,索性往門口站了一步,眼不見為淨。所以,也沒瞧見背後的人臉上皺起的小表情。
到達27層,倆人一前一後出了電梯,又前後腳踏進公司大門。
離大門口最近的行政人事部圍了四五個人,紛紛将目光投向了他倆,似乎有些探究的意味---尤其那位沈佳璐小姐。
如果說其他人是“似乎”,那沈小姐的眼神肯定是“絕對”。
梁芝歡可不想引發沈小姐某些不好的猜測,故意放慢了腳步,拉大了同他的距離。
在拐角之後,迎面碰上公司的獨立董事劉應超。有一次他跟Echo來總經辦,梁芝歡見過他,斯斯文文、一派儒雅的作風。
梁芝歡叫了聲“劉董”。
“還沒下班?”劉應超還認得她。
“哦,還有一會兒走。”她禮貌地回答。
劉應超微笑着點點頭,然後往行政部的方向去了。
公司馬上要參加展會,行政部和市場部的同事最近都忙着籌備。劉應超跟尚在加班的幾位同事閑扯了幾句慰問的話,又往畢正的辦公室去。
敲了一下虛掩的門,然後順勢推開。看到是他,畢正有些意外,從座位上站起來,身型如同他的白襯衫一樣挺括。
他是知道因為中美時差的緣故,畢正時常會在晚上工作。他很勤奮,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一家知名美企駐廈代表,比起無心工作的柏雷要強過百倍。
“畢正,你知道柏雷在哪裡嗎?我怎麼都聯系不到他。”
不待他發問,劉應超先表明來意。
“上周五打電話他說在香港,過兩天會回來。後來我沒再跟他聯系。”
劉應超歎了口氣。
“周末董事長會過來,那小子再不回來要出事。他要是跟你聯系,幫我勸他趕快回來。”
“好。”畢正一口答應。
*
梁芝歡發現,自從上周五在辦公室撞見那位“No.2 極品”之後,每一個晚上他都在公司直到她下班。
有時,她會在樓下面包店、電梯或者公司的茶水間遇到他。大多數時候,他的表情都很嚴肅,有一種生人勿進的倨傲。
她已經知道他隻是“借住”在這裡辦公,并非公司員工,而且素來不愛與大家來往。加上從有限的兩次跟他正面“打交道”上來看,梁芝歡覺得跟他遠遠地保持一種點頭之交即可。
晚上八點半,梁芝歡準時下班。
知道那個人還在公司,她沒有去那邊檢查。走到樓下發現在下雨,而且還不小,她隻好返回去拿傘。結果,拿好傘出來就在電梯口碰見了他。
她學着他的樣子客氣地點了下頭,然後默默地與他同乘一部電梯下樓。
走出公司大樓,大風大雨夾雜而來,她才意識到今天有台風。梁芝歡把衣服領子豎起來,雙手也插進口袋,猶豫着要不要等出租車。
這種鬼天氣,無論走路還是等車都不容易。
正當她舉棋不定的時候,遠遠看見一輛出租駛進來,梁芝歡雀躍地伸長脖子。
出租車緩緩停靠,但一個身影從她背後串出,先她一步靠近了出租車。梁芝歡剛要教育他要講先來後到,那個人卻先開口了。
“不好意思,我叫的調度車。”
又是他。
梁芝歡順着他的手勢,看到出租上擋風玻璃前顯示着“電調”兩個字,隻好無奈地、假裝大度地做了一個“請”的姿态。
他拉開車門,好像也猶豫了一下才問她:“要不要一起?”
“不必了,謝謝!”她想他應該是出于禮貌的問詢罷了。
果然,他沒有跟她客氣,徑自上了車。
梁芝歡眼巴巴地看着出租車離開,繃着表情的臉慢慢松垮下來。她伸長脖子往反方向望過去,殷切地盼望着另一輛可愛的、沒有打“電調”燈的出租車出現。
但最後,她還是隻有撐着傘,頂着大風大雨走回了家。
盡管一到家就洗了個熱水澡,但第二天還是不幸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