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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夜晚,帝都新娛公司的練習室。
整層樓隻開了一盞燈,練習室裡隻有昏暗的燈光。角落的錄音機大聲放着音樂,強烈的鼓點在安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楚恒一個人在鏡子前一遍一遍地跳着舞。
幾滴汗水從他臉上滑下,隐入他線條流暢的肩頸深處,又因為跳舞動作過大而被甩出來。金色的頭發已經被汗濕,膩膩地貼在白皙的臉側。
這個八拍,手臂要用力砸出去……
這裡,身體做一個wave會更好看……
他微微喘着氣,高挑瘦削的身影隐沒在昏暗裡,耳邊隻有音樂和鞋子擦過地闆的尖銳摩擦聲。
有時候一個人跳舞跳久了,他會隐約覺得,好像世界上隻有自己一個人。這樣安靜的感覺可以讓他得到短暫的喘息,不用去記起那些扭曲的虛假的臉。
“楚恒??”
顧安驚訝地站在練習室門口。
他們今天一大早就去江城錄節目,錄到下午五點,中間還因為碰到藝人耍大牌遲到,整個攝制組等了兩個多小時。
他們這種糊團就更不用說,跟着一起等,還差點沒分到中午的盒飯。好不容易錄完,坐飛機回帝都還遇上晚點,到公司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
顧安本來已經卸了妝躺在床上了,突然發現唯一的一副耳機落在公司更衣室的衣服口袋裡。好在宿舍和練習室離得近,他睡意朦胧地到更衣室拿耳機,沒想到遠遠就能看見練習室裡微弱的燈光。
這個點居然有人還在練習?
他驚訝地看着一個人在昏暗的鏡子前面認真跳舞的高個男生,突然說不出話來。
他們這五個人中,楚恒是公認條件最好的。
身高182cm,身材比例好,長得帥,甚至有一雙桃花眼。他從小就在合唱團當領唱,高一讀書期間被星探發掘進了公司,隻培訓了八個月就出道了,在練習生考核裡是絕無僅有的綜合第一名,幾乎所有老師都誇他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即使成團以後總共也沒什麼粉絲,他也憑借着外表和能力成為了團裡的top。
他不愛說話,其他四個人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個小團體。
他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練習,飛快地進步。
可是,糊團沒人權啊。
剛出道時五個人都興緻沖沖鉚足了勁要幹一番事業出來,可是一年了沒有資源,兩年了沒有起色,三年了再多的熱情都已經消磨在每天枯燥的練習和暗無天日的等待中。
楚恒是條件最好且最努力的,他知道。
隻是三年的消磨過後,居然還能這樣自律,他怎麼也想不到。
“……”楚恒聽到門口的聲音,轉過頭看他,輕輕喘氣。他今年年初染了金發,本來就白皙瘦削的臉更加像人偶,五官精緻到有些不真實,隐藏在黑暗裡,氣質冷漠陰郁,像是和黑暗融為了一體。
顧安愣愣地看着他漆黑的瞳仁,想說些什麼卻突然忘了,隻好說:“大晚上不開燈怪吓人的。”
“梁姐說要省點錢。”
顧安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好尴尬地揚揚手裡的耳機:“我過來拿耳機的。”說完,隻能最後留下一句:
“早點睡吧,明天還有課。”
楚恒點頭,睫毛垂下,依舊無話。
……
“哎哎哎!!百裡守約上!!”
“清理兵線清理兵線!!!”
“操!你他媽會不會打啊!!!”
顧安低頭走過走廊,聽到隔壁寝室虛掩的門裡傳出熟悉的粗口。
他走進寝室,一下子聞見滿屋的煙味,腳邊扔着幾個被捏癟的啤酒罐。
“顧安你拿個耳機怎麼這麼久?我們都打了五盤了,這盤打完就回去。”
“……”
顧安低頭沉默,聽着充斥着耳邊的髒話和刺鼻的煙味,捏着耳機的手緊了緊,沒有說話。
久久沒有聽到回答,趙焰灌了口酒,狐疑地看着門口站着的顧意:“你他媽聾了?”
“……明早有聲樂課,還是早點睡吧。”
趙焰皺了皺眉頭,冷笑一聲:“你不會是去找楚恒了吧。”
“沒有。……我隻是,剛剛在練習室裡碰到他了。”
宿舍裡氣氛頓時冷了下來,另外兩人全都停下了遊戲,看了過來。
趙焰歪着頭,吐掉了嘴裡的煙,站了起來。
“怎麼,又被我們尊貴的C位大人的勤奮感動了?你現在在這裝好人給誰看?你要麼給别人鑲邊三年也忍着,要麼就别磨磨唧唧,别一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樣子,那些事你幹得少了?誰給他下的安眠藥?我可沒逼你。”
“……”
顧安聽到最後一句話,閉上了眼,靠着牆,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趙焰和陳影走出寝室,在門口經過顧意時,狠狠地朝他的肩膀撞了過去。
顧安被撞到門後,融入了牆角的陰影之中。
“……”
寝室裡陷入沉默,錢明哲漠然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轉頭看向顧安。
“把垃圾收拾一下。我去洗澡。”
他走過顧安身邊,頓了頓,面無表情地說:“做了就是做了,不可能回去了。識時務者為俊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