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鳴月,藝術特長生,2008年考入帝都音樂學院。”
上面還有照片,顯然已經是2008年的老照片了,照片上的小女孩還很青澀,齊肩短發戴眼鏡,有一股書生氣——跟面前這位脾氣不好的紅發女子五官一樣,但是氣質已經完全不同。
保安終于松動:“進來登記吧。”
又對黃懷予小聲嘟囔一句,“你小姨那張照片跟你倒是蠻像。”
黃懷予愣了一下,對着旁邊反光的大門照了照。
她現在也是戴眼鏡,高中這幾年為了方便也一直剪短發。
——怪不得說長得像。
李鳴月看了她一眼。
“楚門一中平均臉,所有人都長這樣。什麼發型打扮,什麼個性長相,隻要是為了學習,一切都要讓步。”
她又低頭歎了一聲氣:“我已經被社會捶打了七八年了,早就沒有你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稚嫩氣質了。”
“外面的社會很恐怖嗎?”
李鳴月沉默幾秒,“恐怖得不行。”
“咋了,難道會有怪物吃人嗎?”黃懷予開玩笑。
“會。”
“而且以後,你會發現你自己也會變成怪物。這才是最恐怖的。”
李鳴月沒頭沒尾地丢下這一句。
……
黃懷予還沒來得及細想這句話,就被李鳴月拉着走進學校。
“辦公室在哪呢?真服了,我今年見朱秋霞的次數比我高中三年見過朱秋霞的次數加起來還要多!”
她又恢複了那副聒噪的樣子。
黃懷予不再想李鳴月剛剛那句奇怪的話,給李鳴月帶路去了行政樓。
……
下節課是自習,黃懷予戰戰兢兢跟着李鳴月進了辦公室以後,就說要回去上課,直接溜了出來。
李鳴月一副“就知道你靠不住”的樣子目送她溜出去,然後繼續擺出學生家長的架勢,昂首挺胸、正襟危坐,直視着對面的朱秋霞。
朱秋霞擡眼。
“您是家長?很年輕啊。”
李鳴月立刻打了個冷戰,站起來立定,恭恭敬敬鞠躬。
“朱老師好!”
*
301班。
上一秒數學老師還在講台上神情激揚地講着圓錐曲線,下一秒下課鈴打了,他立刻收聲,扔掉粉筆,轉身,“下課。”
已是上午十二點,大家陸陸續續從堆滿書本到可以把人埋進去的課桌上起身出門,神态疲倦,半死不活。
……然而一眼望過去,卻隻有第二排中間的一個座位,桌子空蕩,幹幹淨淨,已經一個上午無人使用。
教室裡的人在三分鐘之内已經走光,整棟教學樓剛剛還人聲鼎沸,現在瞬間就重歸寂靜。
“……”
黃懷予放下筆,揉揉手腕,視線不經意掃過前面空蕩的桌椅,又看了一眼教室門口,歎了一口深沉的氣。
“好吧,徹底沒指望了。現在不來,今天是一定不會來了。”
“等會吃完午飯就上第一節課了,馬輝就會過來。”
她語氣絕望,眉眼之間一片蒼涼,手上已經開始收拾書包。
“蘇琬,眼睛别睜那麼大等着了,趕緊收拾收拾準備被連坐吧。”
“寫檢讨?請家長?體罰?”
她嘟嘟囔囔,“如果馬輝真的那麼絕情,我請白度吃頓肯德基,讓他幫我們去把谷奕帶回來。下午還有兩節寶貴的自習課,我還不想浪費呢。”
……
蘇琬極力遮掩住心裡的失落,默默地收回看向教室門口的目光,垂下了頭。
不知為何,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她和谷奕一起走回寝室樓下的那一幕。
……原來,隻是她一廂情願嗎?
“我還以為,昨天晚上之後……他會說到做到。”
“算了吧。”
黃懷予托着腮,長眼微眯,歎口氣。
“确實啊,沒人想坐在教室裡整天學習。倒也理解他。”
“有時候我還真羨慕他,有錢真好啊,不讀書也沒關系,每天毫無負擔開開心心地玩也沒關系。”
“走吧。”
黃懷予拉起蘇琬出門:“我回家了,你今天午飯去食堂還是外面?”
兩人牽着手走出教室門口,左腳剛剛邁出門檻,下一秒鼻子就差點撞上一個男人的胸膛,吓得黃懷予趕緊退後兩步,差點踩上蘇琬的腳。
兩人混作一團,場面淩亂,黃懷予罵了一句:“誰啊走路不看路?!”
兩人擡眼定睛,往外看去。
——谷奕氣喘籲籲,目光灼灼,白色短袖已經汗濕,黏黏地貼在身上,顯出健壯魁梧的上半身,整個人散發出強烈的運動陽光氣息,高大的身形直接把教室大門堵了個嚴嚴實實。
“……”
黃懷予目瞪口呆。
……她目瞪口呆的地方,不是為什麼會在此時此刻見到谷奕,也不是為什麼谷奕一副剛剛跑完了一千米體測的樣子。
而是,谷奕頭頂烏黑濃密,頭發短簇硬挺,露出了飽滿的額頭,整個人看上去精神煥發。
?
“你去染黑了???”
黃懷予一聲大吼。
“你還去剪了個寸頭???”
黃懷予又是一聲大吼。
“……”
谷奕表情極其不自然,沒說話。
他瞟了一眼反應巨大的黃懷予,又不自覺看向旁邊滿臉震驚的蘇琬。
他在她眼裡捕捉到驚訝,甚至還有一絲驚豔。
他立刻輕咳兩聲,收回視線。
半晌之後才幹巴巴地開口說:
“……上午去市内染的。”
過一會,又若無其事地補充道:“我可不是為了你們啊!”
“我是……怕下一次我們做壞事,又因為這個明顯的特征被抓住。”
“……免得總感覺欠你們什麼似的。”
……
“行,這下誰也不欠誰了。”
黃懷予終于反應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臉上像撿錢了一樣高興。
“把手機拿出來。”
“幹什麼?”
“加個微信。”